《今日广东·乡音》——难忘的“阿嬷叫”

□韩啸

下夜班时,与同事相约去喝碗艇仔粥,祭祭空空如也的“五脏庙”。刚走出报社大门不远,意外看见有卖“阿嬷叫”的小摊隐在灯火阑珊处。滋啦啦响的热油锅像在唱歌,浓郁的香味弥漫了大半条街。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味道,立刻勾起我肚子里的馋虫,想起那些年少往事。

小时候,我和阿嬷住在惠东的一个小渔村。阿嬷家就在一片小小的山坡上,抬眼就能望见蔚蓝色的大海。阿嬷咳一声嗽的工夫,我就能蹿到海边疯耍。那时候我的玩伴,就是藏在岩石底下吐泡泡的螃蟹以及在退潮的沙滩上觅食的水鸟。

有一个赶圩日,阿嬷领我搭船到城里,卖头天赶海挖到的沙虫。到集市时,太阳已升得老高。阿嬷在角落里找了个位置,用扁担横在地上当凳子,按着我坐下。

没一会阿嬷就被顾客包围了,忙得不亦乐乎。我趁机溜走,撒开腿满市场地转。两旁全是好吃的,可我兜里没有一分钱,只能一路眼巴巴地望过去,口水飞流直下。

不知不觉中,我竟出了集市,被一股浓香勾进了旁边的一条巷。有个小贩坐在一棵蛋黄果树下,守着一口油锅在炸一种色泽金黄的糕点,浓香四溢。我不敢走太近,站在小贩对面,瞪大一双眼睛干望。只见小贩坐在小凳上,左手拿只带柄的小网篓,右手舀一勺面糊一转一倾,扣点馅料,之后又扣一层面糊并顺手刮平,放入锅内慢火油炸。几分钟后,炸熟的油糕就被捞出沥干。

有几个年龄与我相仿的孩子也围将过来,个个口水长流,与我一起一脸渴慕地望着金黄色的“小可爱”在油锅里跳舞。谁想小贩挥手说:“阿嬷叫你们赶紧回家!”

听小贩说到“阿嬷”二字,我才想起自己离开阿嬷已经很久了,急忙转身。幸亏回去及时,阿嬷刚发现我不见了,正丢下买沙虫的人不理,大声喊着我的小名。见我平安归来,她长出一口气,一把将我拽进怀里亲了又亲。

收工后,阿嬷说领我去吃沙糕。我不肯,拽着她的手往卖炸糕的小贩跟前拖。阿嬷远远就闻见了香味,咂吧着嘴说:“你嘴真刁,晓得要吃‘阿嬷叫’。”原来那炸糕就叫“阿嬷叫”,我第一次听说这么奇怪的名。阿嬷说,这种糕点在惠州都传了几百年了,用萝卜、肉粒、虾仁和面糊裹在一起炸的。因为炸糕会溅油,炸糕的担心油会溅到围观孩子们的脸上,就骗他们说“阿嬷叫你回家”,久而久之就有了这么个名。

我这才想起,方才小贩赶我是说了“阿嬷叫”,原来有这么一段有趣的故事。

当天我和阿嬷就守在那小贩锅边,大快朵颐,直到嘴巴起泡了都没舍得罢手。阿嬷见我喜欢吃,回家后自己也尝试着炸过几次。因为没有猪肉,阿嬷用剁碎了的沙虫替代,竟也别有一番滋味。

又见“阿嬷叫”,我不由自主便想起已故的阿嬷,想起她慈和亲切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