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华
远近闻名的蛇王祁奇去世快一年了,可一提起他,镇上好些人依然活灵活现地诉说着他的一些传奇故事。
祁奇出生在虎崖村,父亲是个捕蛇者,人称蛇王。某天中午,父亲蹲在门前,把刚捕捉回来的几条蛇,从竹篓里抓出来装进布袋子。刚学会走路的小祁奇叭嗒叭嗒地蹭前几步,伸出小手向一条蛇摸去,不料被蛇咬了一口。小祁奇没有哭,“咦”了一声,又伸手去抓那条蛇。幸好,那是条无毒蛇,小祁奇的小手上只留下个小伤口。这事很快传遍了全村,村里一位古稀老人说,哈,这娃来日准是又一个蛇王。
那年的清明节下午,16岁的祁奇赶着一群鸭子去田野觅食,四月的田野处处春意盎然,一片生机,数十只鸭子欢快地在刚耙过的水田里和田埂边、野草丛中觅食着,突然,“嘎嘎嘎”,一阵鸭的狂叫声响,在野草丛中觅食的几只鸭子腾空而起,随即四散奔逃……
站在几步开外的祁奇,手握着竹竿,心急火燎地赶过去猛一瞅,不好!原来鸭子把正在交配的两条眼镜王蛇惊动了。转瞬间,被惹恼了的两条眼镜王蛇似不太情愿地挪开身躯,高高昂起扁平的头,一前一后,“呼呼”有声地向祁奇猛扑过来……祁奇不禁暗暗叫苦,他听父亲说过,被坏了好事的毒蛇是最凶猛的,此刻田野里别无他人,自个面对如此凶猛的两条眼镜王蛇,万不可硬拼。祁奇一边紧握竹竿,顺着田埂迅速转身狂奔,一边急速地思考着对策。少顷,祁奇猛然看见田埂不远拐弯处,有一个一米多高的小陡坡,心中顿时有了主意。他猛跑十几步,跨过小陡坡,飞快地转过身来。这时,紧追而来的前面那条眼镜王蛇,也已越过了小陡坡。说时迟,那时快,祁奇沉着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高举起竹竿,瞄准毒蛇约七寸处猛击……刚喘了一口气,后面那条眼镜王蛇又尾追而至,祁奇再次举起竹竿……几分钟后,后面那条眼镜王蛇也瘫倒在地……祁奇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好险!
这事传开后,四乡八里以至镇上不少人,都竖起大拇指:真是后生可畏,虎崖村又出了个蛇王。
一晃,几个寒暑过去,高考落榜回家务农的祁奇,每逢农闲,便跟随父亲出门。此后,四乡八里的山林之中,常见这两代蛇王的身影。或许是时运不济,那年冬的一天上午,父子俩去数十里外的一个深山捕蛇,出门时竟然忘带了祖传的解蛇毒的药丸,在捕捉被烟火熏得破洞而出的一条银环蛇时,父亲不慎被蛇咬伤,因路途遥远,祁奇好不容易把父亲背回家,刚拿到解药,父亲已停止了呼吸。临咽气前,父亲用微弱的声音说,奇儿呀,老爸一生捕蛇无数,不管有毒无毒,皆有灵性,今日没准是报应了,往后你别再捕蛇了。祁奇眨了眨红肿的双眼,点了点头。
然而没多久,不知是出于报复心理,还是受镇上一些饭店把蛇作为招牌菜、生意挺火的诱惑,在搞房地产的表叔资助下,祁奇与附近某养蛇场有约,在镇上办起了第一间蛇餐馆,焖、蒸、炒、炖,蛇羹、蛇汤、蛇饭、蛇粥……一应俱全,不到半年,生意风生水起,这些美味蛇肴,也成为他自个的家常菜。特别是他创制的用蛇、鸡、猫配上几味中药,慢炖而成的“龙凤虎汤”,因盛传具有滋阴祛湿功能,对治疗风湿病颇有效而声名远播。尽管一顿下来数千乃至上万元,镇内、县上甚至市里、省城仍常有人提前打电话订餐,一到节假日,蛇餐馆里座无虚席。俗话说,“秋风起,三蛇肥”,每年入秋,蛇餐馆更是门庭若市,门前门后停满各类小车、豪车……
不久后的一天中午,有人看见,蛇餐馆突然来了一位鹤发童颜的道士,他双眉紧锁,细观祁奇动作潇洒地接连宰杀三条眼镜王蛇后,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世间事皆有因果,生灵不可杀也,食贪之欲恶之源,罪过,罪过……说完,一转身扬长而去。事后虽无人去探究真假,却一时成为全镇不少人茶余饭后的笑谈。老岳父闻讯,再次苦口婆心劝说祁奇收手。祁奇笑了笑,天塌不下来,那是红眼病患者编造的谎言。
打那以后,蛇餐馆的生意更加红火,祁奇的蛇王之名叫得更响。几年后,祁奇在镇上建起了一栋小洋楼。
这些年来,由于祁奇蛇餐馆以经营蛇为主,有些蛇属保护动物,镇里和县上不时有人上门检查,但不知咋的,每次检查过后,蛇餐馆都照开不误。有人戏谑地说,应该给蛇王再加个字,叫蛇王牛。
奇怪的是,就在祁奇刚满40岁那年清明节,蛇餐馆突然关了门。人们一打听,祁奇病倒了。再细问,祁奇得了一种怪病:脸部及身体皮肤呈紫黑色,蛇皮似的鳞片长满全身,又痛又痒。昼茶饭不思,夜睡不着觉,一躺在床上,手脚卷成一团,两手不停地抓挠,还像蛇一样直打转……有人说,或许是从蛇身上染了什么病毒。
消息传开,在市中心医院当主治医生的舅公急三火四地赶回来,“望,闻,问,切”,折腾了半个多钟,傻眼了:见千见万,没见过这么怪诞。
翌日一早,舅公和家人把祁奇送往省城某大医院,专家会诊了大半天,断为极罕见的近乎绝症的皮肤病。下午,只好把祁奇送回家,扶到床上躺下后,祁奇的手和脚又卷成一团……
来源 | 羊城晚报·羊城派
责编 | 夏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