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 | “可爱爆炸头”曾比特：港乐不止情歌和K歌

文/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胡广欣

顶着一颗抢眼的爆炸头，香港新人歌手曾比特成为了这个五月的话题人物。

作为香港回归25周年献礼特别节目，音乐综艺《声生不息》网罗了林子祥、叶蒨文、李克勤、杨千嬅、李健、毛不易等香港与内地“江湖地位”颇高的歌手，共同致敬香港流行乐。但在第一期，出道仅一年、在内地名不见经传的曾比特凭借一首极具复古氛围的《初恋》一鸣惊人，更获现场观众投选为“最受欢迎金曲之全场排名第一歌曲”。而后的几期节目里，无论是与林子祥合唱的“父子版”《单车》、与安琦合唱充满浪漫气息的《夏日倾情》，还是大胆的金属摇滚版《梦中人》，曾比特都让更多人看到了香港新生代歌手身上的多元色彩。

最近，曾比特接受羊城晚报报业集团邀约，参加“UP在湾区·港见粤闻学非遗品粤菜”系列短视频拍摄，来到肇庆学习包裹蒸粽和端砚雕刻。在拍摄间隙，他接受了羊城晚报记者独家专访。谈到当下的香港流行乐坛，曾比特充满了希望：“我觉得广东歌现在越来越百花齐放了。要靠我们这一代歌手的努力，做更多不同类型的音乐，让观众看到广东歌的不同面貌——广东歌真的不只有情歌和K歌。”

黑马之姿登场，曾到处比赛“刷经验”

虽然在《声生不息》中以黑马姿态登场，但曾比特其实已经蛰伏许久。他是一个被比赛磨炼出来的“努力型选手”：在大学里修读音乐专业，从那时起就把音乐当成自己的人生方向；大学毕业后，他顺理成章地进入音乐行业，一边当音响师和歌唱老师，一边在婚礼、年会、餐厅等商业场合登台演唱；而他的“正职”则是在各大歌唱比赛中刷经验——2017年的一篇报道中提到他“四年来于30多个比赛屡获殊荣”，足见其当时参加比赛的频率有多高。“当歌手”一直是他的目标：“我希望在舞台上把自己的能力——无论是演唱水准还是台风都磨炼得更好，我想到的办法就是不断参加比赛。而且很多比赛都会有试音合约，我也希望能把比赛当成踏脚石，从而成为一名歌手。”

《声生不息》播出之后，网络上掀起一阵对曾比特的“考古”风潮。网友们掘地三尺，挖出曾比特以往在歌唱比赛和演出中的视频。在这些古早影像中，他的曲风颇为芜杂，既有《爱很简单》《小情歌》之类的“小甜歌”，也有《洋葱》《浮夸》等炫技式歌曲，还有《加州旅馆》《You Give Love a Bad Name》等摇滚老歌。那时候的他还留着短发，身材也不似如今瘦削；在大部分视频里，他都穿着普普通通的黑色T恤，笑起来憨憨的，形象非常素人。虽然当时的声音已经颇具爆发力，但没多少人能预料到，他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那个将沉闷许久的香港乐坛“炸”开的人。

大大咧咧的曾比特显然没把这些影像归为“黑历史”：“网友的考古能力都太强了，连我扎辫子时期的影像都能找得到，厉害！”如今回头看这些老视频，他也会忍不住吐槽当年的自己“其实可以做得更好一点”。

回看那些古早影像，即使表现青涩，也已经能感受到曾比特独特的舞台感染力。他自认是“Live型歌手”：“我很享受唱Live，很喜欢跟观众互动和现场的那种氛围。”这也成为他在《声生不息》中的“撒手锏”。第一期的《初恋》就拿到了观众票选最受欢迎歌曲的第一名，他在这个舞台上传达出的纯粹的快乐，让不少观众眼前一亮。而第二期里与林子祥合唱的《单车》，又唱哭了不少人，两人成为节目组公认的“父子档”。“Lam哥很照顾我。跟他合唱，我会担心很多事，比如这里会不会不好听、那里的画面会不会不够好看。而他会告诉我，不要紧张，只要把感情放进去唱就好。”曾比特从林子祥身上看到了一种属于巨星的魅力：“哪怕他仅仅是站在台上，你都能够感受到他的气场，以及对歌曲的掌控力。他让我知道，歌手一定要相信一件事：每次上台之后，这首歌和这个舞台就是你的。作为后辈，我仍在慢慢学习中。”

伤心情歌开局，如今表现开心一面

香港流行乐之于曾比特，有种“兜兜转转，终于还是回到你身边”的感觉。1993年出生的曾比特回忆，小时候他就喜欢跟唱电视主题曲；后来在电视上看到梅艳芳的《将冰山劈开》，这首歌成为他的港乐“初恋”。但他的启蒙之作却是一首英文歌：“是黑眼豆豆合唱团的《Where is Love》，因为这首歌，我喜欢上hip hop类型的歌曲，后来又开始听摇滚。我成长的那个年代的广东歌以情歌和慢歌为主，有将近十年都是这样子。当时的我会觉得，我需要更劲一点的歌。”听的歌越来越多，曾比特重新把目光投向近在身边的香港流行乐，“那段时间我发现了Beyond，他们和梅姐都是开启我港乐记忆的前辈。我觉得（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广东歌很经典，哪怕现在听也不会觉得过时。很庆幸我的启蒙前辈是他们，他们决定了我是一个怎样的歌手。”

真正出道之后，曾比特也不能免俗地走上了伤心情歌路线。伯乐Eric Kwok为他量身打造了数首歌曲，从《我不如》到《我不是邱比特》再到《新年快乐》《我以为》，他目前的歌大多表达着爱而不得的备胎心声。他说：“出道第一年，就要向大家介绍Mike曾比特这个人，我想情歌可能是一个比较容易让大家接受、引起共鸣的形式。”这个策略的确有用：个人首支单曲《我不如》让曾比特以新人身份在香港拿下三台冠军歌，并收获“2021年度叱咤乐坛流行榜颁奖典礼”叱咤乐坛生力军男歌手的铜奖，成为2021年度香港乐坛的“新人王”。

“我其实是一个好动、乐观和爱蹦蹦跳跳的人。唱快歌或者开心的歌，大家会更容易看到我的性格。”参加《声生不息》，曾比特大胆地展现出他更多的可能性，“很开心这个舞台让大家看到了欢乐的我。”在这个舞台上，曾比特不怕冒险，在新一期节目中，曾比特将王菲的《梦中人》改编成new metal（新金属）风格，反响褒贬不一，“我知道是有风险的，因为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接受重型音乐。但这是我很喜欢、也是我擅长的音乐类型，所以希望能让大家看到。”他给自己定下一个小目标：“希望可以在这个舞台上把不同风格都玩一次。比如Rock、Jazz、R&B等，都希望能够让大家看到。”

广东歌很美好，需要打破刻板印象

作为港乐新人，曾比特坦言参加《声生不息》让他颇为紧张：“一方面，这是我人生中参加过的最大节目；另一方面，作为新一代歌手，我自觉有一个责任在身上，就是要将美好的广东歌带给更多人。曾经有一段时间，全世界都能听到广东歌。我听说在一些很远的地方都能听到Beyond的《海阔天空》。我觉得每一个唱广东歌的歌手都需要一点责任感，去为广东歌做点事情。”

在这个节目中，曾比特通过对港乐经典的新改编和新演绎，让更多人看到香港流行乐在情歌和K歌以外的面貌。他坦言，这几个月的经历给他不少启发：“我之前没想过《初恋》可以配一个如此复古的编曲，也没想过《夏日倾情》能变成一首如此浪漫的synth-pop（合成器流行）。这个节目给我带来很多新想法，对香港流行乐也有了新的认识。原来经典的歌曲用另一种形式来唱，会有别的味道。在我们做新歌的时候，是不是也可以朝着这个方向走，展现出不同的音乐类型？我希望未来能做这件事。”

在曾比特看来，近年来，香港流行乐坛逐渐走出瓶颈，变得更加丰富：“以前的确比较多K歌，但这几年来的广东歌越来越百花齐放，从创作人、唱作人到歌曲的类型，其实都更加多样。要改变听众对广东歌的刻板印象，还是要靠我们努力做出更多不同类型的音乐，让观众看到广东歌的不同面貌。”在曲风的拓展上，曾比特坦言需要不断尝试：“语言和曲风的适配其实是有难度的。比如R&B这个曲风，在唱的时候其实需要更平滑地发音，但粤语的咬字又是一颗一颗很清晰的。我觉得这就要靠歌手去调节。如果我们去尝试，会让人们看到‘原来港乐的R&B是这个样子的’，反而会做出自己的特色。”

【对话】

回首来路，原来我已经进步了许多

羊城晚报：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以音乐作为职业？

曾比特：我从小就希望做歌手，但在中学的六年里一度摇摆过。当时一群好朋友都想当消防员，我也在“当歌手”和“当消防员”之间纠结。考完DSE（香港中学文凭考试）、真正要考虑未来路向的时候，有个一起玩乐队的朋友问我要不要一起读音乐，我就答应了。真正开始进修音乐之后就觉得，这就是我想做的。最后，中学的朋友们都当上了消防员，只有我中途变道当了歌手，哈哈。

羊城晚报：你出道前有一段时间是歌唱比赛常客，还记得第一次参加比赛的经历吗？

曾比特：第一次参加的是一个校内比赛，在我中学三年级的时候。那次真的是人生第一次，我唱的还是光良的《第一次》。真的是从头紧张到尾，我从前一天就开始紧张，上台之后手都是抖的，印象太深刻了。不过真正开始大量参加比赛就要到2015年大学毕业之后。

羊城晚报：如何评价那几年的表现？

曾比特：本来觉得自己这几年没进步的，但现在重新看那几年的视频就觉得：啊，原来我还是有进步的，蛮开心的。我是那种会回看自己表演的人，当然不会特地找那么早期的片子——除非有人发给我。不过，近期每一次表演我都会回看，思考自己哪里可以改进。

羊城晚报：当歌手这件事，最吸引你的是什么？

曾比特：能在台上唱歌、有属于自己的歌。

羊城晚报：真正成为一名歌手之后，跟你的想象有什么不一样？

曾比特：以前大多都是唱live，也觉得自己唱得不错。但后来进了录音室，要真正专业地录一首歌，才发现自己有很多问题。录我的第一首个人单曲《我不如》的时候，我录了4小时，真是备受打击。比如，我知道自己有懒音，但以前觉得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结果进了录音室才发现：哇！真的不行！

另外，以前觉得做歌手可以不断唱歌，应该很开心。但后来发现，当歌手，唱歌不是最多的，做访问才是！我以前不太会说话，脑子转得慢，做访问的时候经常“emmm”，要想很久才能说。的确经过了很长时间的适应。

羊城晚报：谈谈你对伯乐Eric Kwok的印象？

曾比特：工作上当然很严格，但不工作的时候他是个很友好、很放松的人。刚出道的时候，他给了我很多的提点。他跟我说过：从你出来开始，就一定会面对很多不同的意见，如果有些东西听了不开心、不舒服，那就不用管，因为你没法控制所有东西，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

羊城晚报：你与林子祥合唱的《单车》让很多观众备受感动。可以分享一下跟林子祥合作的故事吗？

曾比特：他给我的感觉就是超级赛亚人，因为他说话很小声，但一唱歌就变身了。他唱歌的时候麦克风拿得超——级——远，因为真的很有中气。还没认识他的时候就听过这个趣闻，真正见面之后果然验证了这件事。

我在节目里第一个合唱对象就是Lam哥，紧张程度可想而知。但他是个很会照顾人的前辈，跟他合作让我很开心。

羊城晚报：你怎么看“古巨基接班人”“陈奕迅接班人”这类称号？

曾比特：别说是“接班人”啦。他们是很厉害的歌手，也是我的目标。不过也谢谢大家给我的肯定。这是一支强心针，我会继续努力。

羊城晚报：离开香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会想家吗？

曾比特：一定会，毕竟第一次离开家那么久。但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让大家认识我的机会，家人也很为我自豪。妈妈有说她想念我，也有担心我会不会吃不好睡不好。不过她叫我少吃点，因为上镜不好看。

羊城晚报：《声生不息》播出一个月，你的微博粉丝量激增到30万。知名度上来之后，觉得生活跟之前有什么不一样？

曾比特：其实我没怎么留意……我觉得生活没什么变化呀。我对红不红没什么概念，我在香港也是穿着拖鞋短裤就下楼买吃的。我很喜欢出门、喜欢到处吃东西。大家见到我也就是打声招呼，我也会跟他们say hi。这段时间在内地生活，在路上也会被粉丝认出来，他们都很有礼貌，跟我打完招呼之后站在旁边。其实大家可以找我拍照的，如果你们想的话。我不介意的！

羊城晚报：之前你在微博上分享了回家乡汕尾的照片。时隔多年再次回老家，有什么感受？

曾比特：这次回去发现家乡变了很多，路都不太记得了。但东西还是很好吃，小时候爱吃的东西，现在味道也没怎么变。

羊城晚报：在内地生活的这几个月，什么事情让你印象最深刻？

曾比特：这段时间比较多待在长沙。之前去了文和友，那里好正！好像回到了《72家房客》的感觉，我很喜欢这种风格。我在那里第一次吃小龙虾。最近还比较爱吃臭豆腐。

羊城晚报：能吃辣吗？

曾比特：不能，哈哈。最开始是真的不能，叫外卖的时候，如果是辣椒炒肉之类的，我是一定不会吃的。有些菜看上去就漂着一点点红，我以为能吃，结果一吃发现还是顶不住。但是待久之后，好像吃辣能力锻炼出来了，现在能吃一点点。

【谈代表作】

曾比特与他的《初恋》

《初恋》是我近期最满意的一首歌，这首歌把我带到了大家的面前。第一期的表演有几首歌做备选，当时不同人都有不同的想法，Eric Sir（Eric Kwok）也给了他的建议。最后综合了他和节目组、公司音乐部等各方的意见，我决定唱《初恋》。我很喜欢《初恋》这首歌，可以说这首歌代表了一个很美好的年代。大家听到《初恋》，首先想到的很可能是《食神》这部电影，电影和音乐挂钩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特色。

原版是一首比较甜美的歌，这次我们改成了比较复古的Disco版本。其实最开始的编曲是更old school一点的，但我自己更喜欢synth pop和一些chill一点的音乐。跟《声生不息》的音乐总监谷粟老师沟通之后，最后诞生了这个版本。这个风格很适合我，因为我是个好动的人。很开心大家也都喜欢。

我还记得上台唱的时候还蛮担心的，因为最后有一个很长的高音，要很用力唱。如果大家也想唱这个版本的《初恋》，记得最后的高音要尽力拉长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