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丨西藏墨脱：一条公路改变一座县城

来源：2023-02-25 瞭望 2023年第9期

◇2013年10月，扎墨公路贯通运营，终结了墨脱不通公路的历史，背夫们的身影逐渐消失；2022年10月，派墨公路的主体工程完工，待该公路贯通运营，进出墨脱将拥有第二条交通要道

◇“因为交通不便，我大学期间一次都没回过家。如今我可以开车送孩子上学，也有许多像我这样的大学生毕业后回乡工作。”

◇待派墨公路通车运营后，林芝市区至墨脱县的公路里程将由原来的346公里缩至180公里，通行时间缩短8小时左右

文 |《瞭望》新闻周刊记者 吕秋平 刘颍

派墨公路派镇起点路段（2022年9月30日摄） 董志雄摄 / 本刊

崎岖山路上，一位背夫身背一台洗衣机，翻过海拔4600多米的垭口，一步步迈向大山深处的家。多年前一部纪录片中的镜头，定格了“高原孤岛”——西藏林芝市墨脱县曾经的背夫形象。

墨脱县位于喜马拉雅山脉东段南麓、雅鲁藏布江中下游。高山峡谷和茂密丛林造就了这里与西藏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壮美，也导致当地自古以来交通阻塞、物资奇缺。背夫和马帮，曾是墨脱通往外界的主要交通运输方式。

公路一通天地宽。2013年10月，扎墨公路贯通运营，终结了墨脱不通公路的历史，背夫们的身影逐渐消失；2022年10月，派墨公路的主体工程完工，待该公路贯通运营，进出墨脱将拥有第二条交通要道。

墨脱县相关负责人表示，便利的交通将有效促进当地特色农牧业、旅游、商业等长足发展，全面带动百姓增收致富，对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具有重要作用。

背夫马帮成历史

扎墨公路通车前，墨脱大多数男性青壮年都当过背夫。成群结队的背夫们翻越雪山，沿着羊肠小道走四五天，才能抵达距墨脱最近的城镇：米林县派镇（曾被称为“派区”）。路上，他们或借宿村民搭的帐篷，或睡在石头缝里。

门巴族汉子单增江措来自墨脱县墨脱镇墨脱村，是家中三兄弟里的老大。他12岁就开始做背夫，曾为当地供销社背过日用百货、为建筑工地背过水泥钢筋，最多一次背过200斤货物。

当时因交通不便，当地去市里读书的孩子只能跟大人一样跋涉数日去学校。本地医院缺乏设备和药品，医疗条件有限，突发重疾者或意外重伤者只能在简单处理后，以担架抬或者肩扛的方式转到林芝的大医院救治。

墨脱县背崩乡背崩村村民向嘎至今记得，1986年墨脱有人突发重疾，他和另外十多位背夫轮流背着病人去林芝市区就医。“他的体重在170斤以上，我只有120斤。每人背半个小时左右，然后换人。”向嘎说。

20世纪60年代起，政府曾多次投资修建通往墨脱的公路。但因地质结构复杂、自然灾害频发等因素，公路屡建屡毁。

“俗话说，要致富先修路。交通非常重要，这是墨脱人感触最深的一点。”墨脱县委书记魏长旗说。

2013年10月31日，自林芝市波密县扎木镇至墨脱县城的扎墨公路贯通运营，全长117公里，成为通往墨脱的第一条交通要道。由此，车辆和农用机械得以进入，孩子们可以乘车上学，病人也能坐车去大医院，肩挑背扛的时代成了历史。

物资人才涌进来

“2013年之前，医院门诊一天就接待十来个病人。2021年，医院门诊量超过了3万人次。”墨脱县人民医院副院长加央说，该院已经成功创建“二乙”，基本实现常见病不出县。

这与交通条件的改善息息相关。如今，墨脱县人民医院不仅引进了CT机等大型设备，还招聘了不少高校毕业的医护人才，医疗水平大幅提升。

扎墨公路通车后的第二年，大量建筑材料得以运入墨脱，当地安居房建设正式启动。此后，钢筋混凝土民居取代了曾经的茅草屋和木板房，许多墨脱群众搬进新居。

向嘎一家也住进了二层小楼，用上了冲水厕所和燃气灶。他说，路修通后，墨脱有了翻土机、收割机等农用机械，农活轻松了很多，自己除了种茶、当森林管护员，还在墨脱县城当保安，加上公益林补贴、边境补贴等，自己和老伴的总收入每年有七八万元。

出生于1986年的梅朵措姆，是向嘎的大女儿。12岁时，她骑在马上由父亲牵着走了三天，抵达派镇后搭货车去林芝市区，再辗转去福建三明的内地西藏班上学。现在，从兰州大学毕业的她，已经回到墨脱成为一名公务员。

“因为交通不便，我大学期间一次都没回过家。如今我可以开车送孩子上学，也有许多像我这样的大学生毕业后回乡工作。”梅朵措姆说。

魏长旗说，公路的修成通车极大方便了墨脱群众出行，保障了当地民生和建设需要的物资，吸引更多本地和外地人才参与墨脱建设，提高了当地经济水平和老百姓生活水平。

特色产品走出去

瞄准基础设施建设带来的机会，单增江措买了一台挖掘机，把它租给建筑工地。此外，他家还种了10多亩茶叶，每年总收入超过10万元。

大力发展茶产业，是扎墨公路通车后的援藏重点项目之一。墨脱县委副书记、县长李继承介绍，墨脱目前已建成茶园103个，面积1.9万余亩，为农牧民增收3600余万元。

墨脱县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公报显示，2021年墨脱县农林牧副渔总产值近6000万元。墨脱茶叶、亚热带水果、藤编、石锅、白肉灵芝、本地木耳、松杉灵芝等特色产品，享誉高原乃至全国。

便利的交通，令墨脱特色产品走出去，也促进了当地旅游业发展。近年来，不少游客通过旅游团、自驾游等方式来到墨脱，领略雅鲁藏布大峡谷、老虎嘴瀑布、果果塘大拐弯等自然风光和当地门巴族、珞巴族群众的风土人情。

墨脱县政府工作报告显示，2021年，墨脱全域旅游迈上新台阶，旅游人数、收入分别达20.58万人次、7893.07万元，同比分别增长136%、264%。

据统计，墨脱县地区生产总值从2012年的2.6亿元提高至2021年的8.52亿元，年均增长13.8%。农牧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从2012年的4875元提升至2021年的15278元，年均增长13.5%。

西藏自治区交通运输厅数据显示，西藏公路总里程已经从2012年底的6.52万公里增加至目前的超过12万公里；农村公路里程从5.32万公里增加到9万多公里。全区所有县区和具备条件的501个乡镇、2295个建制村通客车。

目前，墨脱县8个乡镇下辖的所有行政村已全部通车。据了解，待派墨公路通车运营后，林芝市区至墨脱县的公路里程将由原来的346公里缩至180公里，通行时间缩短8小时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