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妮”也没想到自己会火。她常年封闭在家,没什么朋友,有心事就举着手机拍一拍,对着镜头说一说,权当宣泄情绪。那天“农村妮”像往常一样,坐在自家门口拍了一条视频。
视频里,“农村妮”艳羡别人能在国庆假期穿上好看的衣裳,出去逛街旅游,而自己因为患有先天性侏儒症,“别人会嫌的”,再加上经济条件有限,“只能待在家里,哪也去不了”。说着说着,她不觉淌下了泪。
“农村妮”的辛酸倾诉打动了众多网友。在网友们的鼓励和帮助下,“农村妮”渐渐开朗起来,利用互联网“带货”赚点零花钱,也得以这辈子第一次出远门到北京天安门看了一回升国旗。
也因此,“农村妮”与词条“她是被互联网拯救的”相关联,登上了近日的热搜榜。热评认为,这便是互联网存在的意义:让更多的“农村妮”能够被看到,能够走出那道门,看到更多的风景。
“农村妮”在家做饭
柴米油盐中打转,从未出过远门
“农村妮”本名李敏,35年的人生中,她生活在河北衡水市的农村里,从未出过远门,连县城都没去过几次,围着丈夫儿女打转,在柴米油盐的精打细算中,小半辈子就过去了。
李敏是想走出家门的,但家庭经济条件有限,更让她介意的是自己的身高。由于患有先天性侏儒症,李敏身高只有1.2米左右,这让她很自卑:“出门去别人都看我,都嫌我。”从小,她饱受讥讽和嘲笑。
李敏的妈妈和姐姐也有相同病症,家里几乎就靠父亲撑着,初中毕业后,她没再继续念书。因为身高问题,李敏很难找到工作,辍学后借着亲戚的关系,到一家肉食店打工,一天10块钱工钱,但老板不许她营业的时候到楼下来。“人家说我条件不好,我只能在楼上做饭、收拾房间,心里还是挺委屈的。”李敏回忆,这份工作没能长久,很快老板就不让她干了。
李敏只能在家里干点农活,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也折腾了一圈,才嫁给现在的丈夫,丈夫“对我还行”。婆家与娘家相距大概十公里,李敏35年的人生基本就在两家间转悠。
家里境况不好,甚至没有专门做饭的地方,要切菜时,案板就放在床上。经济状况不好,再加上害怕被人嘲笑,李敏几乎不出门,每天就在家里洗衣做饭,干点农活,偶尔要买把面条才会踏出家门。
她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把家里活干完,还要忙着接点手工活,编好一串假花收入四毛五,她和妈妈一天下来能赚五六块钱,“三块五块就够一顿午饭了。”李敏说。
接触互联网后,“农村妮”逐渐变得勇敢开朗
将互联网作为倾诉窗口
李敏几乎没有朋友,也没有社交,“出去别人都给你不好的眼光,家里有孩子要照顾,有老人要吃饭”,歇下来的时候她就只能刷刷短视频,“我看别人都拍拍身边事,我说我也能拍”。
今年10月1日起,李敏开始在“快手”上发布短视频,互联网由此成为她的一个社交窗口,在视频中,她分享自己的日常,述说自己的心事,“就当是跟别人聊聊天”。
12岁的女儿常被李敏挂在嘴边。女儿是她最大的慰藉,乖巧懂事,在别人嘲笑妈妈身高时,还会勇敢站出来维护妈妈。最让她心中石头落地的是,女儿身高正常。今年国庆假期期间,李敏拜托姐姐带自家女儿上县城玩一玩。
假期结束后,女儿高兴地回到家里,叽叽喳喳地说在城里的见闻,李敏见女儿这般高兴,却有点心酸:“我上城里东西南北都分不清,跟着我,俺妮哪也去不了。”于是,她坐在家门口,又举起手机拍视频,诉说自己的心事。
“放假了我也想像别人一样,穿上好看的衣裳,出去逛逛街,旅旅游,吃好吃的,再有两三朋友搭伙玩,多好啊。”视频里李敏情不自禁地感慨,说着说着,又忍不住落下泪来,“可是我做不到啊,我只能待在家里,哪也去不了,(在外面)别人会嫌的。”
这样一个无美颜无滤镜的朴素视频,却很快引发关注,李敏的真情流露让人看到了围在困境中的一名农村妇女的无可奈何,也让人看到弱势群体在日常生活中的不易和辛酸。许多网友纷纷留言与李敏分享日常生活的美好瞬间,鼓励她不断尝试,不要在乎别人的眼光,走出去看看不一样的风景。
“农村妮”到北京后在清华大学校门外拍照留念
在天安门广场看升国旗
有了交流的渠道,李敏慢慢开朗起来,在评论里分享她的心愿:想去北京看一看。“北京是我们国家的首都,我没出过远门,就想瞧瞧首都,瞧瞧大城市。”随着李敏的故事逐渐扩散,视频博主“一个一方”(下称“一方”)一路颠簸来到她的家中,决定带她去看一眼北京。
10月23日,“一方”带着李敏出发去北京,拿身份证刷脸过检票口进高铁站时,因为太矮,李敏够不上扫描屏幕,人脸识别失败,只能无奈地转而走到人工通道。在高铁上,李敏一直望着窗外不说话,情绪不高。10月24日凌晨4点,她们到达天安门前时,天还没亮,站在检票口,李敏突然犹豫着说自己不想去看升国旗了。“我就是心里头有点自卑,害怕会被别人嘲笑,有点拘谨。”李敏解释,从小到大经受过的不友好对待,依然让她感到委屈。
最终一行人还是如期站在天安门广场,“一方”又发现,自己能看到旗杆,但李敏只能看到一堵堵人墙,她想抱起李敏,又被体谅地拒绝了。即便如此,李敏提起这段经历还是不免激动:“大城市的人素质真的挺好,有个大哥一直举着手机,让我从他屏幕里看升国旗。而且那么多人都在,没有人光瞅着你看,笑话你。”真的迈出那道门后,李敏发觉世界不像她想的那么不堪。
在人群散去后,李敏一路踉跄小跑到最前面,手中举着国旗拍了个视频,跟热心关注她的网友们分享:“我来北京了!我看见天安门了,我看见升国旗了!”她还在回味看到的景象,“北京的车好多,房子也好高呀,我从来没见过,长了好多见识!”
“我还去了清华大学,在门口拍了张照,真想俺妮儿也能上这么好的大学。”李敏分享道,“大城市条件这么好,我就想回来一定要好好干,多出来走走,让孩子也能走出小山村。”
在网友的建议下,李敏开始在互联网上直播带货,赚点小钱。10月27日,李敏发布视频提到,自己活了35年,终于挣到钱了,一千多块钱的收入让她为之振奋,“我一点儿都不累”。
11月3日,李敏高兴地说:“我今天出门赶集去了,我出息了!前两天去北京那么多人我都不害怕,我就想赶个集怕什么。”更重要的是,“我出去不再低着头了”。
来源 |羊城晚报、金羊网、羊城派
文字 | 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谢小婉
图片 | 受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