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城,我们来了!但见此地:山川秀媚,土地肥沃,民风淳厚,人物磊落……我们行走,我们看见,我们阅读,我们感受,我们沉默,我们呼唤,我们耕作,我们收获。行走美丽中国,助力乡村振兴。即日起,本院特推出“翁城日记”,用志其事,以壮我行。
2023年11月16日 星期四 翁城
一早,和文建平、程升、小王老师走在翁城文化公园对面的街道上,突然见到丰哥刚买菜回来,马上大吼一声,把他的摩托车拦住,顾谓文建平曰:丰哥这个人太有意思了。文建平即架起三脚架,路央开拍。我问文建平:怎么样,我在这里的群众基础?他说:你的群众工作做得太可以了。拍时,路人自是纷纷围观。
后到一杂货店——每次来翁城,一定要在那里买根儿童牙刷,三块钱。老板和老板娘见到我们,很开心。文建平对男主人说:你的衣服漂亮。因颜色鲜艳而醒目。
文建平拍完丰哥,顾谓鄙人曰:怎么样,拍得可以吧?我说:好固然好,但还达不到我的要求。我希望他拍一组我们需要的很牛逼的片子。然后我们就“什么是好照片”进行了深入沟通。个案分析是探讨问题的有效方法。比如说,他很崇拜张海儿,我说:张海儿作品有西方基督教文化里的优雅,而颜长江则有儒家文化里的悲怆,精神境界都很好。儒家式的审美品格,之前郎静山等人都有,但颜长江则深刻得多。总之,我希望这次在翁城的拍摄,能够呈现一种儒家文化精神上的庄严感和优雅性。作为艺术创作的拍摄,首要的不是记录对象、传达信息,而是表达文化立场和艺术情感。儒家式的优雅,也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书卷气,淡然的,安定的,悲悯的情绪,要表达出来。如有悲剧感、悲怆感,则高级升级。一切好的艺术作品,是一定可以用文学标准来衡量的,文学性是衡量艺术作品极高级的标准。比如说《史记》,就文学性、艺术性而言,就比《资治通鉴》要高出一头。为什么?因为《史记》有强烈的悲剧感,《刺客列传》《项羽本纪》,可谓悲剧感拉满,这是《资治通鉴》所没有的——《资治通鉴》过于实用了。很多时候,本人是常用《史记》里边的一些文学性观念来衡量艺术境界高低的,这个方法想必很独到,如以“天人之际”来论徐渭和范宽,则前者为“人之极”,后者为“天之极”。
我们想搞一组所谓的“时尚翁城”。“时尚”这个词语,很糟糕,很粗鄙,但它的指向性又如此明确,不得不用。现在需要进行细化,让细化的结果具有深度。比如说,“书卷气”就不错。最大的真正的“时尚”,永远是反潮流、反“时尚”的。
一早,气温骤降,特别清冽,感觉舒服。在兰舍门口的田垄上看到两只小鸟,正在啄食,既警惕又咸淡。走近,它们就扑楞扑楞的缓缓地飞走了。
下午,文建平继续去街拍。他的沟通能力是一流的。傍晚时候,我们到农业公园总部,去拍夕阳、甘蔗、野草。
下午和陈德道聊了一会,他提出要突出“农耕文明”的优雅与从容。于是决定更新我们对“时尚”的理解。
文建平见到野草,很激动,见到甘蔗林,哇哇大叫。
到农业公园总部新民宿,主人郑木匠也在。看到一旋转楼梯,如一巨大的雕塑摆在那里,特别有格调。我对郑木匠说:很快,这里就会成为网红打卡点。她很开心。
此时,大腊岭伫立眼前,直欲压顶;旁边有乌云静默不迁,乌云之右是锋利的月牙——非常锋利,似要割裂所有的黑暗与整饬。
暮色四合,巨量负离子在缓缓的轰隆隆的流动,将人的全身心作无缝隙的碾压。
晚上,叶耀才发来请柬,告知11月23日其个展事。热烈祝贺。不久前,给他写过一篇小短文——
叶燿才先生的书法探索,颇受业界瞩目。我尤其看重他那些非文字的状态草书。
这往往让我想起徐冰先生的天书。这种在极其顽强、封闭的汉字生态里派生出来的崭新的且成系统的当代艺术,具有强烈的观念价值和艺术价值。
叶燿才先生面对的传统书法系统,一样壁垒森严。他那超越“字形”的“状态草书”艺术,同样值得关注。
何为艺术?无法界定。但可以确信的是:艺术表达是在高度抽象之后,才能够独立成为人类文明结构中的重要环节。艺术的抽象性是它实现自身超越价值的前提。人类一切艺术创造都是如此。就算是前现代艺术、古典艺术,貌似非常具象,但是要理解它们,也要从抽象的层面去入手。比如说宋徽宗的画,很多人说它太具象了,是不是不够艺术。错了。我们看宋徽宗的画,从来不光是看它画的什么鸟什么花,而是去感受它那种至高无上的清贵之气。我们看达芬奇,也不仅仅是看它的圣母故事,更多是感受它这种浓烈的宗教感,它宁静、安详、神圣又光明,这种感觉才是我们观看达芬奇时至高无上的体验。
理解人类艺术,当有抽象化的观念。这个所谓的抽象,消弭了形象的界限,弥合了心灵的隔阂,是人类迄今为止最大的无可争辩的公约数,譬如音乐。
徐冰先生的天书,自然是抽象的,其抽象意义在于其独立构建的弥合了中西文字传统的系统的无限延展性。
叶燿才先生的状态草书,也是抽象的,理论上它可以有效表达人类面部所能呈现的一切表情。
因为这种自带“无限”的文化框架,所以能拥有自由意义、超越价值。
我们的老祖宗,长期以来就不断启发过我们。唐人张怀瓘论书法时就说过:惟观神采,不见字形。这句话可以完美诠释叶燿才先生状态草书的渊源有自,及“与神为徒”。在叶燿才先生忘情创作时,我相信他已经脱离了功能性表达的束缚,洞穿其胸臆的,更多是哲学漫流,人性波荡。
多年前,本人对此忽有所感,于是以文言文手法写了一篇数百字的序文《郭青序》。别人读了之后纷纷反馈,说颇有六朝文赋之风,但完全看不懂文章内容。其实,作为作者本人,我也完全不懂。因为写的是一篇完全没有具体内容、只表达抽象气韵的文章——所谓的抽象文言文。它不是一篇功能性的为别人展览作序的文章,它是一件当代艺术作品,任何读者的任何反应,都会构成作品的一部分。
因为抽象,所以无限;因为无限,所以超越。
撰文/张演钦
编辑/王绮彤
审校/赵旭虹
核发/张演钦
来源 | 金羊网
责编 | 王绮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