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羊城晚报记者程行欢
图/受访者提供
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到了马面裙的美，以及它背后承载的文化内涵。
2023年12月17日晚，一场致力于非遗新造的设计师秀登陆2023珠海时尚周，联袂为观众呈献了一场精彩的非遗时尚融合大秀，其中马面裙作为传统汉服的代表之一，以现代上衣下裙的制式，配以岭南粤绣的华丽，展现了马面裙独特的东方韵味及强大的时尚性，传递了新时代的文化之美。
让现场观众沉浸其中的马面裙系列来自“生活在左”品牌，创始人林栖有着中国纺织非遗推广大使、中国十佳时装设计师等的多重身份。在以她为代表的马面裙研究者的不断推动下，2023年5月，广州海珠区第八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更新名单上，马面裙制作技艺入选，马面裙的非遗元素印记更为明显。
在7年前偶遇一条马面裙时，“灵魂一下子被击中”，从而痴迷上了这种在过去两三百年中中国妇女最主要的衣着服饰，并花费了大量的精力来对马面裙进行系统的收藏、保护和研究，“然后通过研究进行设计创新、改进和应用。”在接受羊城晚报记者独家专访时，林栖讲述了自己与马面裙相遇一场后结缘的故事。而随着中国文化复兴之潮兴起，越来越多的“林栖”们也在共同努力，不断推动中华优秀文化的创新发展。
经典超越时空限制
羊城晚报：从无意中发现马面裙，到热爱、创新、推广，您都经历了哪些转变？
林栖：在收藏第一条马面裙之前，我并不知道马面裙的存在。当年我与团队一直在研究寻找中国的传统手工艺，然后通过对这些传统手工艺的研究、解读、收藏，来获得当下设计的灵感。有一天，我突然之间遇到了这样一条裙子，觉得非常震撼，通过对这条裙子的研究，才发现这是源自于宋代的一种汉族女性服饰，在明清时期成为女性的基本服饰，承载着数百年来服饰文化和当代女性精神风貌的记忆。
在2018年英国伦敦国际时装周上，生活在左有幸被邀请作为开场秀的设计师品牌，我也是第一次将马面裙带到国外。海外对中国元素的印象一般是龙凤或水墨，他们没想到中国也有这样的服饰，引起了非常大的轰动，并引发了媒体的关注。在穿着一条两百多年前的汉服马面裙谢幕时，我觉得我打破了时间与空间的限制，顿时热泪盈眶。这不是我设计的力量，而是中国深厚的文化通过这件服饰给予的力量。那一瞬间，我觉得我应该做些什么，将马面裙的文化传承下去。
从此我就放下其他的少数民族服饰研究，将精力完全投入进来。当时很多同事反对我的决定，他们觉得做这个东西看不到市场，对销售也没贡献，投入成本也非常大，还打乱供应链的进度。但通过在国际上看到的这种反馈，我有一种很深的感触，经典背后是深厚的文化底蕴，它一定有存在的理由，我不用去怀疑这件事情，我的初心只有一个，就是要将马面裙让更多的人去认识、了解和喜欢。
品牌打造急不得
羊城晚报：近两年马面裙也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喜爱。但有个不争的事实是，去年国际大牌挪用马面裙元素引发的争议，推动了更多国人对马面裙的认识。我们如何用自己的方式去更好地传播中国文化？
林栖：这一事件确实推动了马面裙的热度。这其中涉及到两个问题，首先是为什么我们自己的好东西，没有被关注到，以及没有很好地被延续下来。其次，为什么国际奢侈品的一个简单发声，就可以被那么多人关注，并引起轰动效应，是什么力量造就了奢侈品品牌的号召力，这种反差更加触动了我。
这带来的思考是，品牌打造急不得，需要创始人以及整个团队价值观比较漫长的传承和延续，不能用做生意的方式来做品牌，急于求成。将马面裙展示给世人也适用这一方式，坚持住初心和梦想，用利他的方式慢一点，去等待，去陪伴，来形成核心价值所在。
这两年也有一些品牌看到了市场的空间和机会，来推动马面裙，但是能够被世人关注和认可的东西，必须具备一定生命力。现在市场上很多销售的马面裙，有一些比较适合拍照打卡，或者在特殊的场合穿戴。最近有个客户定制了一条价值20万元的马面裙，整个做工时间将长达一年。我相信这条裙子已经不是单纯地存在，而是承载了很多文化和传承的意义在里面，并被他的家族传承下去。
具备时代精神才有生命力
羊城晚报：马面裙等汉服的兴起，和年轻人推动不无关系，从而形成一种风潮。您如何看待这一现象？而马面裙如何去适应现在年轻人的消费需求？
林栖：被年轻人认同是一件好事情，也会带动越来越多人参与与认同，这正是一种文化自信的表达，如果要真正推动这个服饰具备更顽强的生命力，就需要为它赋予更多典型的记忆，进入更多重要的场景，不受年龄的限制，不受老少的限制，成为大众普遍接受的日常着装，从而成为中国文化自信的时代表达。
此外，每个时代的汉服都有不同的时代特征和表达，我们也不可能穿着原来的马面裙。所以，我们的设计会根据现在消费者进行改良。例如，以前的女性穿着不露腰，马面裙腰头很宽，呈白色，系带子、盘扣，上面穿一件长衣遮下来，底下露出一小截。为了符合当代审美与便利，让女性显高显瘦，设计上就会把腰做成素色，使用拉链，演变成我们当下的生活形态。我们现在表达的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的服饰，呈现出这个时代的人物状态和精神风貌，这种特征在两三百年后再回看时，可以解读出这个时代的背景。就是文化的接力过程，也是我们这一代的使命。
至于改良和创新是否会破坏原有的传统，我并不担心。明代的马面裙素雅，清代的马面裙华贵，都源自时代审美的变化，经典和真正的创新，一定会被保存和流传，生命力会被时代认可。即使现在的图案出现二次元的元素，也是这个时代的特征，对此，我保持开放的心态。
手记
结束采访时，林栖提到了一个细节。在刚刚结束的第七届广马上，林栖作为一个跑者，在最后几公里穿上了一条马面裙，冲到了终点。“2023年是马面裙制作技艺申报非遗成功的第一年，在这一届的广马穿上马面裙，变得特别的有意义。”她说。是的，日拱一卒，不断地鼓与呼，不断推广，马面裙开始融入大众生活，在设计创新与推广之下，大众接受度越来越高，穿起来的“穿越感”越来越少。采访结束后，我也想买一条马面裙。
相关链接
马面裙是汉服的一款代表性服饰，前后共有四个裙门，两两重合，侧面打裥，中间裙门重合而成的光面，俗称“马面”。马面裙以不同的纹样、工艺、材料，诉说中国的历史文化，展示民族的自信和力量。去年5月广州海珠区公布第八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马面裙制作技艺作为传统技艺的项目类别新增入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