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山越海
穷天乃止
广州画院专业画家吴洁聪先生,
斋号三乐居。
4月2日,往访之。
这是入口处。
玄关有玄机。
每一个玄关都有玄机。
此处玄关,
是传统之门,
也是审美之门。
远远地,
远远地,
梅瓶抢入我眼。
感觉——
陈老莲插过花,
倪云林浣过桐。
又觉——
圆满自足。
真性吹弹可破。
通体不见一痕烟尘。
似孤月淡去,
如春烟凝碧。
铅笔朱新建。
老朱画作,
纯以线条出之,
所以高级。
为什么国画强调线条?
因为线条无法遮蔽和隐藏自己的心性。
一笔过,
心性乍见。
当然,
也见修为。
心性往往为文化修为所掩,
所以,它们永远是矛盾。
老朱的画,
见修为,
复见心性,
故能高级。
瓷佛。
总是淡淡然,
因为——空。
吴洁聪先生,
日也对此,
夜也对此,
能不得空性之妙?
但见古佛头顶螺髻如猫头鹰之眼瞳,
一张一翕,
一低一昂。
时智慧闪烁,
烂烂如岩下电。
罗汉。
罗汉相以得“悲怒”情为上。
真正的艺术家,
一定备受苦形怒相的折磨。
大写意羊。
大写意不仅仅存于笔墨中,
亦存于陶瓷内。
它惟关人心。
碝石珷玞。
或曰:
似女娲补天所遗。
不算奇。
因其过于“瘦漏透皱” 了。
不是不好,
而是有点熟了。
虽是仿品,
见极简之美。
——仿自唐代。
据说是北齐珍品。
金箔尚在。
历史的音容笑貌,
正嘻哈喧嚣,
正一时沉寂。
不经意之美。
繁缛之美。
大体而言,
繁体字比简体字美。
因“粗”而见“精”。
造型朴拙而奇崛。
元代陶瓷。
虽其大仅如拳 ,
却贵重千钧。
点一根香。
袅袅中似导人入于虚空。
民国青蛙。
硕大肥媆。
饶宗颐先生对联。
饶书卷气。
火气尽去。
开张而内敛,
老道而稚朴。
岭南,
当今文人画重镇。
因为,岭南有——
饶宗颐、
赖少其、
关良、
林风眠、
……
只听冯小刚咆哮道:
还有谁?
墙上。
寂寞。
清泠。
堂皇。
金光内敛。
精光逼人。
青黄杂糅,
文章烂兮。
短短数字,
令人心驰神往。
高墙上的刘彦湖对联。
亦饶书卷气。
装池十分讲究。
三乐居主人审慎而周到,
已优入真正藏家一域。
佛面残片。
庄严自有相,
相相灭机警。
宋代陶瓷。
似太空人乳于妪。
忽然,
老妪如“如花”,
是周星驰电影中的本色出演。
龙门二十品拓片。
一种静穆大美。
一种庄严法相。
去年访龙门,
欲谒原碑,
因维修围蔽,
无缘一睹。
今之魏碑书家,
当推齐剑南先生。
花枝微颤。
众佛演法。
快乐的三乐居主人。
或曰:
圣人,
一定快乐。
悦山,
悦水。
悦己,
悦人。
后读杜甫,
发现惟“诗圣”不快乐。
万里悲秋常作客,
百年多病独登台。
山河满目,
是杜甫的颠沛人生。
佛光照见,
三乐居主人熙熙然,栩栩然。
雅舍,
容身,
容心。
蕴真惬所遇。
然,
贵贱俱物役,
徒叹奈何。
又见朱新建,
美姝正当年,
丽于一瓶,
击之英英有声。
又望她款款走出,
时见长大,
与真人等。
但见明眸皓齿,
却怕血污孤魂。
一蛇自逶迤,
吐信咝咝,
鳞甲秋风,
用刀沉着痛快,
允为大匠手笔。
见此,
茫茫。
花叶有数。
朵朵是春思,
叶叶隐如来。
欢快!欢快!
深深见,
款款飞。
自去自来,
相亲相近。
迟日江山丽,
春风花草香。
独爱此异兽。
“当其齎怒也,
则状如虎奔兕蹶之激摧,
又似莫邪挺拔而争回。
横江之鳄,
盈车之蟹,
翻偃波涛,
倒倾皋塽,
吞舟吐楫,
喷波吹沆,
击水豹而鞭夔龙,
惮蛟螭兮怖蛧蜽。
民人闻而伈伈,
睹则睍睍。”
当年写鳄鱼食人文字,
移来状其雄肆暴戾,
不亦宜乎。
飞天一曲。
岩中古佛。
潮州金木雕。
最是人间烟火气。
朱新建是三乐居主人的挚爱。
此幅笨绝,
因借来参展“书卷气”第四回展。
大气磅礴的博古架。
案头文玩往往过轻,
须有重器相救济。
砚台起波澜。
后面滴水是明代器皿,
充分利用了物理学原理。
食指松紧之间,
清水漏收随之。
群山万壑,一赴荆门。
黄昏尘满,城南城北。
淹日月,共云山。
怅望千秋,萧条异代。
十八层地狱。
三万里云天。
凝固的黑色烈焰。
三乐居主人藏品均精,
文人气十足。
然绝不孱弱。
朱新建对联。
戏谑意味浓。
游戏人间,
搅梦古今。
朱公潇洒。
一旁是黎雄才先生,
头扭另一边,
似对朱新建说:
冇眼睇。
黎先生认真生活,
朱先生认真玩世,
谁说他们一认真一不认真?
古人造物,
有其理,
亦无其理。
有理者当学,
无理者更要学。
艺术,
最重要的就是那一缕“无理法”。
昔汉高祖三尺剑提取天下,
今吾侪长须羊毫须拎得起放得落。
三乐居主人精勤逾于常人,
日课日兴,
累废万纸。
龙蛇偏作蚯蚓行。
古人的造型,
今人不敢小觑。
古人舞蹈,
疑似相扑。
仿自唐人。
往大了说是龙,
往小了说是壁虎。
造型诡谲,
体态生猛,
双目炯炯射电。
明代狮子。
三乐居多藏瑞兽。
恍惚间,
虎啸猿鸣,
兕吼罴阚。
天地为之久低昂。
潮州金木雕。
功夫真好。
气质真好。
浪漫又严整,
松弛又富贵。
朱新建的对联。
写得随性。
此联如认真写来,
易俗,
然老朱腻腻歪歪一搞,
自有一种反讽意味喷薄而出。
由此,
朱新建得以厕身“当代艺术”行列。
他如此真切地表达了其文化态度。
这种尴尬感,
恰到好处,
很当代。
人,
在环境里。
在情景里。
在语境里。
三乐居简约又繁盛,
斋中万物生颜色。
羊城晚报艺术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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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上官宣
策划:张演钦
统筹:赵旭虹
文宣:王绮彤
摄影:程 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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