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被迫离乡，一同远走的还有一尊他从妈祖神像脚下“偷走”的小神像。时光流逝，少年老去，少年的孙子带着小神像回到爷爷生前魂牵梦萦的故乡。在妈祖庙里，他第一次见到化为人形的小妈祖……在2023“向山海走去”青年导演创作扶持计划（以下简称“山海计划”）扶持拍摄的短片《珊瑚她在等》中，出生于潮汕地区的青年导演庄灿杰用奇幻的手法讲述了一个跨越海峡两岸的寻根故事。
在上大学时，庄灿杰便凭潮汕民俗题材短片《番客》成为网络红人。经过山海计划的历练，他告诉羊城晚报记者，自己已确定了未来的创作方向：立足潮汕民俗，放眼山海之外。
大学时期，以一部《番客》传播潮汕文化
羊城晚报：你在读大学时拍过潮汕民俗题材的短片《番客》，这部作品在网上有不少影迷。能说说那部作品的创作背景吗？
庄灿杰：我是潮汕人，在中国传媒大学读书。最早的时候，我拍了一些几分钟的小短片，内容包括潮绣、歌册等，大家都很感兴趣。我这才发现，原来过去很多人对潮汕的理解基本仅限于牛肉丸和砂锅粥。于是从大二开始，我着手做一部更长的短片，想让大家对潮汕有更深刻的了解。
羊城晚报：《番客》的创作灵感是什么？
庄灿杰：我从小是个比较天马行空的人，尤其喜欢那些奇幻包括志怪的东西。最开始考虑“过番”这个题材的时候（“过番”指明清至民国，部分中国人因战乱和饥荒被迫离开家乡，前往南洋寻找工作机会），我并没有想过跟奇幻元素联动。但有一天我突发奇想，假如故事中那些“过番”的人，最后并没有回来，故事会变成怎么样呢？
参加山海计划，带小妈祖“找妈妈”
羊城晚报：你参加2023山海计划的作品《珊瑚她在等》也是一个民俗与奇幻结合的故事。
庄灿杰：《珊瑚她在等》的核心意象是子母妈祖像。查找资料的时候，我发现潮汕部分地区有这么一个习俗——那些出海打鱼的人，会在离开之前从天后宫的妈祖像底下带走一尊小子像，小子像会护佑他们在出海期间平安顺遂。有意思的是，小子像不能一直在外面漂泊，你得隔一段时间就让它“回娘家”，因为它也会想妈妈。
我们想做一个大陆跟台湾之间关系的故事，这跟子母妈祖像承载的寓意很契合。
羊城晚报：《珊瑚她在等》中，小子像被爷爷从大陆带到了台湾，在经历了大半个世纪之后，才被孙子重新从台湾带回“妈妈”身边。有趣的是，小子像还变幻成了一个小姑娘，跟分别来自大陆和台湾的两个小男孩有了一段“找妈妈”的故事。
庄灿杰：对，全片有两个叙事时空。在过去的时空中，爷爷被抓壮丁，带着小子像去了台湾，之后一直都没有机会回家。他很想念自己的妈妈，于是在临终时写下了一封信，表达对故乡的思念，同时解释了自己这大半生到底去了哪儿。在现在这个时空里，他的孙子带着这封信和小子像回到爷爷的故乡，碰到了另一个小男孩和变幻成人的小妈祖。
羊城晚报：拍儿童戏是特别不容易的，尤其这些小演员还是素人。
庄灿杰：其实在剧本策划阶段，就有不少小伙伴提醒我慎重。但我曾经有过一年的支教经历，知道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有一种天然的戏剧表现力。事实上，后来那三个素人小演员也给我们带来了很大惊喜。
羊城晚报：搭配儿童视角和奇幻风格，《珊瑚她在等》还加入了一段动画制作，这是你之前的创作没尝试过的吧？
庄灿杰：对，我们要拍一场小妈祖抵御台风的戏，灵机一动想到用动画的方式去呈现。后来发现，正因为采用了动画，整个故事的奇幻色彩和童真氛围都更浓厚了。
血脉乡情可能就在一首歌或一道菜里
羊城晚报：子母妈祖像是电影里非常重要的文化符号，寻找拍摄场地时顺利吗？
庄灿杰：我们在前期勘景时走了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天后宫。后来我们查到汕头有个和平下宫天后古庙，始建于宋朝。我们觉得这么古老的建筑肯定挺有意思，就跑去看了。后来我们还联系了古庙的负责人，对方带着我们转了一圈，跟我们讲每一个建筑细节的历史。我们越听越觉得，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羊城晚报：片中有一场潮剧表演《四郎探母》，也是在那里拍摄的吧？
庄灿杰：对，《四郎探母》讲的就是骨肉分离的故事，所以我觉得非常适合成为影片的一个表达元素。再说，能在作品里放入潮剧这个文化符号，这也是我很乐意的。
记得那天拍摄的时候，当古庙的门一关，摄影师镜头一架，我们惊喜地发现那两位穿上戏服的潮剧演员跟整个古庙的背景简直太配了。天后宫的门上正好有两个威风凛凛的门神，它们跟我们的演员也相映成趣。
羊城晚报：在《珊瑚她在等》里，还用了一首潮汕童谣。
庄灿杰：那是一首潮汕的孩子们都听过的童谣，叫《拥啊拥》。“去时书僮担行李，来时高灯共彩旗。”那是每一个潮汕母亲对孩子的真挚祝福，也承载了很多在外游子思念家乡的心声。我觉得自己无论走多远，都会记得它的旋律。
其实这就是我理解的血脉乡情。它其实没那么抽象，可能就藏在一首歌或一道菜里。无论你来自潮汕还是别的地方，这种情感都是共通的。
山海计划让青年导演完成自我表达
羊城晚报：在之前山海计划的国内外展映里，很多并非来自潮汕地区的观众看了《珊瑚她在等》，也被打动了。
庄灿杰：对，民族的就是世界的。我一直对影视民俗学这个领域很感兴趣，因为我发现无论世界各地民俗如何，他们表达的情感都是类似的——对先人的追思、对家乡的眷恋，等等。我希望把民俗作为载体，把这种人人都能理解的情感传递到更远的地方。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了解我的家乡文化。
羊城晚报：你未来还会继续扎根潮汕去创作吗？
庄灿杰：对！我记得当年我在中国传媒大学参加艺考的时候，考官曾问过我一个问题：你学导演是为了什么？当时我的答案是，我觉得潮汕地区乃至整个岭南地区的文化有非常丰富的内容，我希望学成之后能够回到家乡去创作。回头再看，这个初衷一直没变。
我希望通过影像去展现我的家乡，就像贾樟柯拍山西那样。即使我成为不了像他那么优秀的大导演，我也希望能够为潮汕文化的传播贡献一份力。
羊城晚报：说说未来的创作计划吧，我记得你最初报名山海计划提交选题的时候，总共交了三个故事。
庄灿杰：对，我最早的提案叫《潮汕奇谭》，其中包含了三部片子。除了《珊瑚她在等》，另两个叫《时间都说过》和《我们的英歌》，同样带有奇幻色彩。我希望以《珊瑚她在等》为起点，把这三部曲做完。
羊城晚报：参加山海计划，你觉得自己收获了什么？
庄灿杰：拍完《珊瑚她在等》之后，我对自己未来的创作方向更确定了。我还完成了很多突破，比如采用儿童演员，以及在电影里加入动画。当然我最重要的收获是，我得到了一个在家乡拍片的机会，得到了一个用作品让海内外观众了解潮汕的机会。
作为青年导演，我们创作上的最大困境就是资金短缺。山海计划给了我们一笔可观的扶持金，让我们尽情地完成自我表达，这真的太难得了。
寄语2024山海计划
“很开心看到山海计划这颗种子愈发呈现出蓬勃的生命力，难忘在吉隆坡，在广州，在汕头，在每一场展映中用影片与观众对话的每一个瞬间！很喜欢今年‘回到小镇’这个主题，也许我们出走了很长很长的路，但希望我们都能够不时回望那片曾经孕育过我们的故土，创作关于它的故事！”
——2023山海计划青年导演庄灿杰
2024山海计划报名通道已于4月20日正式开启，至6月20日截止。最终入选的10位青年导演将获得羊城晚报报业集团提供的5万～20万元不等的扶持资金，用于主题短片的拍摄和制作。请关注羊城晚报、羊城派APP、金羊网或山海计划官方公众号了解报名详情。
文 | 记者 李丽
图、视频 | 记者 阙道华 谢逸隼 林达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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