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星晖
7月末的一天，我从上海地铁7号线的终点站下车。
这一站名叫“花木路”，它是距离上海新国际博览中心最近的站点之一。而新国际博览中心，正是第21届ChinaJoy（中国国际数码互动娱乐展览会）的举办场所。
所以你可以想象，在ChinaJoy如约而至的这几天里，附近的地铁站该是多么人头攒动。
事实上，在列车逼近终点站之前，我已经感受到了车厢里涌动的某种欣然氛围。少数人准备了平日不常见的服饰与妆造，与同属异次元的伙伴窃窃私语，多数人保持着某种默契而舒展的沉默，尽管素不相识、互不搭话，但心照不宣地期待一个共同目的地。
直到车门打开，人群快速流淌出去。恭候已久的黄牛们围着出站口两侧嘀咕“门票”之类的字眼，绝大多数人来不及为他们驻足，就匆匆赶往不远处的建筑物。
于是我也离开花木路的站口，离开啰嗦恼人的黄牛，离开路边慌忙翻找身份证的双马尾女孩，走入人流，走入浦东的烈日，走入第21年的ChinaJoy，走入这场产业盛事所开启的又一个夏天。
玩家目光的交汇处
“CJ现场有一亿人，我没开玩笑。”
从ChinaJoy开幕的第一天起，朋友圈里就时不时蹦出类似的感慨。我看着那些人山人海、水泄不通的配图，不由感到胆战心惊。
ChinaJoy的人流量，图源ChinaJoy官网
因此在赶到ChinaJoy现场的这一天，做足了心理建设的我发现自己居然有处落脚、来去自如，不禁沾沾自喜，甚至感到有些……失望？
但现实很快给了我当头一棒。
距离上午11点还有3分钟，我按照计划赶回网易暴雪展台所在的N3展馆，天真地幻想着卡点赶上一个重要行程——人气游戏《炉石传说》回归国服的最新进展即将公布。
但就在我挤进N3馆的瞬间，我立马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不远处的天花板下，红色的“网易”和蓝色的“暴雪”招牌为我指明了方向，看上去距离并不遥远。但在地面上，这短短的百米路程内却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并且正肉眼可见地越聚越多。
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人群，图源B站@网易暴雪游戏视频
下一秒，“轰隆隆”的声音传过来。我和周围的人花了几秒钟时间，才错愕地反应过来，这竟然是玩家们爆发出的欢呼声。
此时距离11点还有2分钟，说好的“国服大新闻”节点似乎还没到，但很显然，大伙的欢呼声是有理由的。于是我一边向前艰难挪脚，一边隔着人群掏出手机，对着网易暴雪展台的大屏幕打开相机，焦距拖到底，然后再从相册里打开照片，放到最大端详屏幕画面，终于读出了这样一行字：“免费获得2023年全部错过卡牌！金卡全白送！”
我当即明白了玩家们在欢呼什么。对于失去国服已久的《炉石玩家》玩家而言，这是重逢时分至关重要的补偿举措。
玩家久等的好消息，图源B站@网易暴雪游戏视频
我打定主意，举着手机一点一点向着网易暴雪展台靠近。但同行的竞争者实在太多，人们层层叠叠地堆垒在一处，导致我几乎不可避免地要被挤往反方向，前后左右净是神色焦急却无路可走的观众。
现在的我已经开始为自己的轻敌而懊悔。看眼前这架势，恐怕得提前半小时才有机会抢占前排观景位——这个世界是一场巨大的迪士尼烟花秀。
渐渐的，人群几乎凝固了，仿佛有人开启了一个覆盖千百名玩家的群控大招，只剩下一轮又一轮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我的左手侧是一位拼命朝展台方向踮脚张望的大哥，右手边则是一名面露难色的工作人员。前者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又生怕错过什么新消息，后者看上去并不太明了正在发生什么，但仍徒劳地尝试维系现场秩序。
兴奋的玩家们，图源B站@网易暴雪游戏视频
每当新的欢呼声响起，我就朝着展台屏幕的方向按下拍摄键，想要看清楚是什么吸引了所有玩家的目光。尽管这里离舞台中央太远，两端间隔着无数个心绪沸腾的观众，但人群自然地织成了一张传递信息的大网，喝彩声像涟漪一样荡漾开去，拨动席间的每一个人。
直到《炉石传说》执行制作人Nathan Lyons-Smith退场，事情才告一段落。我试图记录屏幕上的最后一个画面，却碰巧拍下了更多人不约而同举起手机的瞬间。
我们尝试拍下的是同一段寄语：“炉火已经重燃，照亮了回家的路途。酒馆就要开张，等待着英雄的归来。”
《炉石传说》宣布回归日期，图源作者
在热闹到极致的ChinaJoy现场，暴雪游戏归去来的漫长故事总算写到了一个众望所归的转折点。接下来，“顶流回宫”的爽文叙事大概会这样开启：“第一章，回国。”
事实上，对于聚拢了无数核心用户与重要厂商的ChinaJoy而言，阔别已久的暴雪游戏自然不是唯一的顶流。来自头部厂商的新生代人气游戏，在今年的ChinaJoy现场刷足了存在感。
比如腾讯旗下当红的射击大作《无畏契约》，挺进国服后成为本土端游市场的一股新锐力量。它的展位上有主播乱斗，也有职业选手空降，几乎每次我途径时都想凑凑热闹，却无奈实在挤不进前排。据坊间传闻，这块区域和网易暴雪展台一样，不止一次因人气太高被警告“堵塞过道”。
《无畏契约》的人气，图源ChinaJoy官网
另一边，鹰角网络的展位同样人声鼎沸，把近年来的二次元品类热展现得十分具体。当我贼心不死地绕过人群，来到鹰角新作《明日方舟：终末地》试玩队伍的末尾时，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今日试玩券已发放完毕”的贴心公告。
残酷的公告，图源作者
要知道，此时ChinaJoy才刚刚开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接下来，相似的场景反复上演。比如早早停止试玩排队的PlayStation展区，以《影之刃零》《无限暖暖》为代表的国产游戏吸引了海量玩家的注意力。专门开辟的“优秀国产游戏区”让我也忍不住摩拳擦掌，然而走近一看，醒目的终止排队标牌又迅速扼杀了我的侥幸心理……
又一则残酷的公告，图源作者
用户会用脚投票，这是每届ChinaJoy都在验证的铁律。
每一处被粉丝“包围”的物料摊位、每一场被观众喝彩的舞台演出、每一片被人群挤爆的试玩区域，都是无数玩家目光的交汇之处。这些情感链接指向了中国游戏行业当下的高光，也蕴蓄了那些关乎整个行业的来日风向：合作全球化、内容精品化、品类再挖掘、本土大作势起……
一年又一年，于人海中感受潮水的方向，大概便是线下展会最宝贵之处。
当互联网公司加入派对
看罢莉莉丝的一众出海王牌产品，我随着人群继续探索，顺便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展馆地图，隔壁有4399、好游快爆、小红书……
慢着，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名字混进去了？
揣好手机再抬起头的时候，我已经看见了小红书那抹标志性的红白色，即使放在一众色彩斑斓的游戏公司里，辨识度也并不逊色。
醒目的小红书，图源作者
首次参展ChinaJoy的小红书，围绕“游戏新大陆”的主题布置了一个四方形的开放展台。有意思的是，小红书的布展思路和游戏公司截然不同，并非根据某部产品切入，而是选择了人群分类的视角。
具体来说，小红书的展台罗列了五种玩家“人设”，分别是“浪漫织绘师”“次元旅人”“碎片收集者”“生活探险家”和“竞技艺术家”。单看标签，你就能大概猜到对应的人物特征。
话说回来，其实早在ChinaJoy正式开幕前，小红书就已经释放了不少公开信号。
7月25日，在中国国际数字娱乐产业大会（CDEC）高峰论坛上，小红书商业互联网和文娱行业群总经理便登台演讲，主题是“聚焦游戏精品战略，构建正向内容生态”。紧随其后的7月26日，小红书又举办了一场游戏行业闭门私享会，发声节奏相当密集。
小红书商业互联网和文娱行业群总经理发表演讲，图源ChinaJoy官网
看得出，小红书已经做好准备入局游戏行业，这届ChinaJoy或许将是这位重磅选手征战新赛道的起跑线。
不过目前看来，小红书还并未对自研产品表露太多兴趣，而是主要将精力聚焦于发行维度，打算针对游戏行业求增量的难题提供一套解决方案。
换言之，小红书想将自己打造成游戏行业的下一个“流量密码”，以渠道角色参与行业发展。
根据其官方披露的数据，小红书如今的游戏用户MAU已超过7000万，游戏内容日均曝光量超20亿，不失为一块值得开垦的用户阵地。结合高层演讲内容来看，下一阶段小红书大概率会提升平台的工具化能力，帮助游戏公司触达潜在人群，同时尝试开放应用下载能力，用强转化吸引更多游戏厂商入局小红书。
于是我们也更能理解，为什么ChinaJoy现场的小红书展台会选择突出展示五类玩家标签。毕竟，它们所代表的用户细分思路，恐怕将是小红书未来推广游戏时的关键卖点。
事实上，小红书并不是我在今年ChinaJoy现场见到的唯一一位“跨界选手”。
时至今日，几乎所有的互联网公司都在变着法地“讨好”年轻人，以求与网生代圈层建立紧密关系。而ChinaJoy作为罕有的、直面C端用户的线下场域，自然会成为一众大厂的团建去处。
当天站在E3馆里的我，就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被各家互联网公司包围了。放眼望去，左手边是抖音直播，右手是优酷动漫，斜前方是Keep奖牌，背后是Soul App……
前来Soul App展台领奖的人们，图源作者
在抵达抖音展区之前，我已经在一路上的各个角落见到了抖音直播的招募标语：“开播吧！二次元”，早早感受到了抖音融入现场氛围的决心。它隔壁的腾讯视频展区，同样深谙ChinaJoy参展之道，豪横地为《剑来》等IP改编作品搭建了气派的实景，画风乍一看和游戏厂商极像，可谓天衣无缝。
再看饿了么、Keep和Soul App，一个个都拿出了好玩的新花样，凭实力邀请ChinaJoy现场的用户加入派对。饿了么把蓝骑士造型的品牌IP“大蓝”做成一系列周边，当场开起了谷子店。Keep带着IP联名奖牌来袭，继续拿捏那些为之心动的年轻人。再度参展的Soul App推出了原创IP“山海灵·大盛山海”ChinaJoy特别款数字头像，玩起了空投数字藏品的奇妙操作……
我前脚接下Soul App展台捕捉山海灵兽的特殊任务，后脚又赶去给起点读书的大热IP们拍照打卡，然后在一句句看不过来的经典台词里迷失自己……
“大蓝”与阅文对视，图源作者
有这么多“非游戏公司”参展，是不是意味着ChinaJoy的“游戏味”变淡了？
从另一个角度看，其实不如说是ChinaJoy的“口味”变得更加丰富了，游戏的涵义也变得更多元了。现如今，游戏行业的边界持续扩张，许多媒介的隔膜早已被打破，更多场景的契机也已浮现。
一方面，泛文娱的IP开发链条，带来了影游融合等诸多新机遇。另一方面，不断创新的数字互联网玩法，将游戏与社交、电商、本地生活乃至运动科技等领域结合，既丰富了广大用户的互动体验，也大大拓宽了各个垂直领域的想象空间。
在新国际博览中心圈揽起来的这片场馆里，在ChinaJoy所开辟的那扇微缩窗口里，我们得以见证一种外延的“游戏+”叙事——关乎游戏的一切，以及关乎一切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