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王隽杰 谢小婉
图/受访者供图
国内首款3A级游戏《黑神话：悟空》上线后，无数玩家以主角“天命人”的身份，在游戏中完成身轻舞长空，棍棒震三界的英雄梦，这些行云流水的招式得以呈现，有赖于大量动作捕捉技术的运用。随着游戏的爆火，这门技术以及动捕演员这一新兴职业也随之进入大众视野。
游戏中“天命人”的大部分动捕工作由演员殷凯完成，他因此被趣称为悟空“真身”，此外他还参与了游戏中约六成角色的动作演出。专业的动捕演员有着出色的肢体控制能力，对于殷凯来说，最难的不是需要通过动作细节赋予角色各式个性，而是如何让每一个角色的塑造得到大众的认可。
参演《黑神话：悟空》约六成角色
动作捕捉技术如今被广泛运用到游戏以及影视行业中，动捕演员们穿上特制服装，在身上关键部位粘贴反光捕捉点，在多台相机360度的拍摄中，做出角色的不同动作，动作数据会被捕捉记录，由动画师和后期工作人员进行再创作和优化，最终完成角色的动作呈现。
《黑神话：悟空》中就大量运用了此技术，自2018年起，动捕演员殷凯就加入了该游戏项目的制作，每个月进行两三次拍摄，由后期团队审核通过后再接着拍，直到今年年初他才完成所有拍摄任务，最繁忙时，一天要拍16个小时。
“拍摄前导演组会先给出一些捕捉需求，看是需要打斗的招式类型，还是角色的过场动画等。”殷凯说，“对于不同角色也会给出基调，但如何演绎需要团队不断去尝试。”不同于荧屏上光鲜亮丽的演员，动捕演员属于幕后职业，但难度不比台前的演员小，需要进行更多的无实物表演，对于角色的塑造，同样要下功夫。
殷凯每次拍摄前，都会提前跟导演充分沟通交流，了解所演绎角色的性格，形成人物小传，包括会用什么武器、擅长什么招式、有什么独特的小动作等。对于“天命人”的演绎，殷凯颇费心思，反复揣摩，希望能在保持角色“猴性”的同时，动作激烈而具张力和美感，于是，他在动作设计上融入了中国武术、戏曲等传统文化元素。
“这也得益于我自小学习武术打下的基本功，尝试把武术中绞棍、戳棍等招式融入演绎中，此外现场还会做一些即兴的创作。”殷凯提到，动捕演员的工作不是对已画好的动作要点按部就班完成，还需要演员有悟性、能创新，才能真正赋予角色鲜活生命。
加上“天命人”，殷凯共参演了游戏中约六成角色，比如虎先锋、火刀狼等。“演虎先锋时会加入一些猫的动作，我就在家先观察小猫是怎么舔爪子、喝水的，然后运用到角色表演中。”在殷凯的叙述中，模拟动物动作是动捕演员的基本功之一，有时演绎的怪物以趴姿为主，殷凯就需长时间趴在地上移动或是攻击，甚至做出一些与人类基本运动规律不相符的动作，关节扭曲，动作幅度夸张，一场拍摄下来，极其耗费体力。辛苦，但他对每个角色的演绎从不放松，演赤尻马猴时除了模仿猴类的肢体动作外，他会表现得更暴躁些，兽性更强，而火刀狼出场时站姿如松，拖刀滑动，增加了一丝佛性。
既要懂武术，又要懂表演
“比起整个游戏的开发难度，我觉得自己作为动捕演员的这一部分都还好，其实最难的不是拍摄过程如何困难，而是每一个角色的塑造能不能得到大家的认可。”虽然在幕后工作，但动捕演员也是演员，殷凯对角色的大众认可度同样有追求。
殷凯今年28岁，但成为动捕演员已有近十年时间。他自小学习武术，后就读于上海体育大学武术表演专业，“2015年，有个游戏公司来我们专业挑选演员，我有幸被选上参与到一个游戏动作捕捉的拍摄项目，从那之后就开始慢慢接触这个行业。”殷凯提到，一开始他只是兼职动捕演员，后来慢慢将其发展为主业，一方面是因为他有武术功底，对肢体控制协调能力很强，又是表演专业，对角色演绎上手快、领悟力强，文武戏都能上，做动捕演员优势突出，也慢慢得到业内认可；另一方面，随着国内游戏、影视行业的发展，动作捕捉技术应用越来越广泛，对于动捕演员的需求随之增加，工作机会增多，他也就成为了职业的动捕演员，后来又创办了自己的公司。
在正式拍摄时，导演通常会给出特定的情景，要求动捕演员进行演绎，跟日常的影视拍摄类似。殷凯认为，动捕演员跟其他演员最大的不同在于，在表演的大部分时间中，都是用肢体去表现角色的性格，赋予角色灵魂，“所以说，对肢体的表现力要求比较高，甚至时常要进行一些夸张的演绎”，这需要动捕演员对角色有很强的代入感。
此外，为了确保数据捕捉和记录的完整性和流畅度，方便动画和后期制作，动捕演员要更能保证拍摄“一条过”。体力消耗大、演艺技巧要求高、不露脸还要能吃苦，在殷凯的职业生涯中，这样的表演，最高纪录是一天拍了230多条，“一直在动一直在演，还要保证肢体情绪到位。”他回忆道。
国内动捕行业发展仍在起步阶段
动捕演员在国内仍然算是一个小众职业。2015年，殷凯刚接触这行时，国内对动捕技术的认识尚在起步阶段，对动捕演员更没有一个明晰的定义。直到近几年，随着行业和技术发展，动捕技术才慢慢被普及，动捕演员也逐渐进入大众视野。
在互联网上搜索，能够看到不少演员模特分享自己兼职动捕演员的经历，看似入行门槛不高，“但其实要看具体的项目，如果是高要求的游戏影视画面，不仅需要肢体控制协调能力强，文武戏都会，还要懂一些动画的原理，能够快速理解导演和动画师的诉求，并有效呈现。”殷凯解释道，早几年，这一行演员流动性较高，兼职的多，据他估算，目前国内职业的动捕演员或许百号人都不到。
作为新兴领域，动作捕捉技术在国内的发展也尚未形成较为完整完善的工业化流程和标准，“相比起国际一流水准，还存在一些差距，比如国外好多年前就进行水下动捕拍摄了，我们至今还没有尝试过。”殷凯说道，此次《黑神话：悟空》的爆火，让动捕演员“出圈”，“让大家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岗位，还有这么一群默默无闻的工作人员，对于整个行业的发展，我觉得是非常有利的。”
在未来，殷凯希望能够和团队一起努力，开展动捕演员的知识普及和培训，推动该行业在国内朝职业化、标准化发展。而他自身做演员也好，做武术指导也好，甚至是做导演，或是走到台前，都期待能保持对表演工作的热爱，塑造好每一个角色。
在《黑神话：悟空》中，殷凯演绎通用角色“天命人”时，与其他角色相比，在表演时没有把性格和模式框死，让角色呈现更包容，“每个玩家都能觉得自己就是‘天命人’”。
如今，《黑神话：悟空》大火，隐在角色背后的动捕演员们也得以被看见。就像在游戏中的“天命人”，所谓成功天定，最终还是缺少不了自己的努力，才能成为生活的“命定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