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郭思琦
9月5日，台风“摩羯”来临前夕的湛江徐闻，风雨未至，天气闷热无比。徐闻港外，货车在进港公路上排起长龙，一眼望不到头。
徐闻，位于琼州海峡北岸，是大陆通往海南岛的必经之地。受天气影响，9月4日零时起，琼州海峡全线停运。连日来，累计3000辆车、4500名左右的司乘人员在港口外滞留。等待还是返回、担心抑或坦然、理解与安置，成为这几天数千名司乘人员的话题中心。面对天灾下的货运，他们只期盼，这趟活儿损失小一点，大家都能平平安安。
停运的港与难返的路
“听说这次台风很大，最强风力达到17级以上。”9月5日下午，徐闻港外的进港公路上，滞留于此的货车司机们三五成群地讨论着。
“我是9月5日上午11点左右到这里的，头一次因为台风滞留。”跑了十几年车的王师傅说，此行他从四川出发，目的地是三亚。车里装着20多吨芒果，等台风天过去，估计得烂掉一些，但遇到天灾也没办法。“听说通航后拉着水果、蔬菜的‘绿通’车辆能优先通行，我就希望早点送到海南，减少损失。”
港口停运，为何不返回安全地带避风？王师傅表示，车子往回开成本高，不现实，货主也等着早点收货。“我这车货加起来100多万元，货主把车交给我们，我们就得全权负责。”王师傅计划在徐闻等待，直到港口通航。
这是滞留司机共同的境况。
对于货车司机而言，车是他们移动的“小家”，更是他们赖以谋生的工具。同样选择将车停在港口外等待的，还有货车司机李国微。他说：“刚开到这里，就碰上了徐闻港停运。这几天，我都住在车上。”
李国微的车里主要拉着快递。他表示，平时跑车，司机都是一趟接一趟拉货，大部分时间在车上吃住，早已习惯路上的生活。因台风滞留，他也是第一次遇到。“我们跑车会买自然险，但如果真的损失很大，保险理赔无法覆盖，剩下的部分得由物流公司和货车司机共同承担。”李国微边说边用绳子再次加固着车上的货物。
台风登陆前夕，天空异常宁静。滞留的车龙里，司机们聊着台风、说着跑货的日常。
随着“摩羯”步步逼近，安全起见，货车司机不宜再在车内过夜。从9月5日起，徐闻县启用三个安置点，当地政府的工作人员开始陆续转运滞留的司乘人员。
冷链车的安置与一晚的两次出警
在滞留的数千辆货车中，冷链车较为特殊，因其搭载着需冷冻保鲜的货物，往往车和人不能分离。“我们需要打冷，每隔两个小时启动一下车，保持车厢内的温度，防止货品变质。”一位冷链车司机说。
根据当地政府安排，此次滞留的货车中，普通车辆可以停在公路上，司机个人前往人员安置点；冷链车则需要集中开往信诚车场等三个冷链车安置点。
9月5日晚10时，记者来到信诚车场内，只见一排排冷链车已占据大半个停车场，现场司机们围聚在一起，商量着是撤是留。
“师傅们，这次台风强度大，在车里非常不安全，有条件的可以撤离徐闻，无法撤离的可以到人员集中安置点。”现场，几位公安民警耐心地劝导着司机们。
有着十余年驾龄的冷链车司机陈兵告诉记者，这已经是公安民警当晚来的第二次了。“都是为我们好，我们理解。”陈兵这次是从广州江南果菜批发市场出发，拉着一车蔬菜准备去海南。
“不同于普通货车，冷链车内都是着急的货，怕变质。人和车一旦分开，司机就无法为冷链车打冷，低温就无法保持。这是许多司机担心的点。但不管怎样，安全肯定是更重要的。”陈兵对记者表示，公安民警已经为大家协调了几种方案，让司机尽量和货主老板沟通，能撤离的撤离，能就近卸货的卸货，让损失达到最小。
“最重要的还是和货主沟通好，司机没办法自己决定。有些从北方开过来的司机，路途遥远，也不方便返回。”陈兵说。
当晚，陈兵决定撤离徐闻。“公安会派警车在高速上给我们引导带路，很安全。”跟随着公安民警的指引，他踏上了返程的路。
滞留的等待与远方的思念
台风预计登陆的前夜，徐闻县实验中学内灯火通明。徐闻县设置了三个安置点，实验中学是其中之一。记者到达这里时已接近6日凌晨，现场仍有一辆辆接驳公交车往返，将滞留的司乘人员接来。
安置点内，记者看到，有的司机师傅排队打着桶装水，有的刚刚吃完盒饭，有的正在领取新的凉席被单。还有一位司机显得分外不同——他正手捧一张试卷认真地看。
“看到安置点内课桌上放着的这张高中试卷，让我想起了读高一的女儿。”老家在河南商丘的卞文举，因为广东机会多、收入高，选择离开家乡，南下广东开货车。一个月前，他刚开始跑广州到海南岛的路线，这次不巧就碰上了台风。
“我一年回老家几次，没办法经常见到闺女，确实很想她。所以，刚刚看到卷子，就情不自禁看了看。”卞文举告诉记者，由于到达安置点较晚，他想第二天起床后，再给闺女报平安。“比起台风天在路上担惊受怕，在安置点更安心。这里有水有盒饭，空调被单一应俱全，都不收费，挺好的。”
现场，除了独自跑车的司机师傅，还有许多共同出来拉货的夫妻档乃至一家三口。在这里，他们或是怀着对家人的思念，或是筹谋着日后的生计，静静等待台风过去。
凌晨1时与最后的3公里
更深的夜色中，安置工作仍在继续。走访了徐闻县实验中学安置点后，6日凌晨1时，记者跟随一支工作小组，来到环半岛公路，劝返不愿去往安置点的司机师傅们。
“我们这支队伍由民政、发改、邮政三家单位的党员共16人组成，主要负责环半岛公路上7公里的滞留司机安置工作。”队长邱之浪告诉记者，此前有关部门已通过大喇叭引导安置了一批滞留司机，但还有部分司机不愿意前往安置点。“此次台风强度大，司机留在车内危险，我们这个小分队任务就是逐车劝导。目前已完成4公里，还剩最后的3公里。”
“师傅开门，我们是县政府的工作人员，台风要来了，我们是组织你去安置点的。”一声声这样的呼喊，不断重复着。
“我们的货怎么办？”“安置点有空调吗？”……面对部分司机的疑虑，工作人员不断地解释着、安抚着。就这样，有的司机带着自己随行的宠物狗，有的归整好自己的行李用品，越来越多的司机一起搭上了去往安置点的接驳车。
完成了最后3公里的安置工作，时间已经来到6日清晨的5时半。此时，距离台风“摩羯”登陆的时间越来越近，但好在滞留的司乘人员都已得到妥善安置。正如一位货车司机在接驳车上说的那般：“损失可能会有，但面对自然灾害，生命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