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龙扬志
虽然早闻黄伟宗先生大名,有机缘交流共事则纯属偶然。一次在广州天河的石牌邮局与王元林教授偶遇,顺便聊及岭南文化研究话题,他问我是否有兴趣参与广东籍海外华文作品编选,黄伟宗教授正在寻找合适的人选。我当时应《粤海风》之邀主持“粤派批评”专栏,对于岭南思想文化颇多兴味,加上一直关注海外华人写作群体,与“主业”也有一些关联,就一口答应下来。
接下来和黄伟宗先生联系,他在邮件中和我介绍了工作任务。不久,他就交代我负责“珠江文化——记住乡愁”系列丛书涉及海外粤籍作家作品的编撰。工作看起来难度不大,其实相当繁琐,前后延续的时间并不短。成果呈现出来的模样虽谈不上学理有多深,却也不乏简明清新的可读性。
参与这一工作的意义,不仅在于海外中文写作在整个珠江文化体系中应该具有的美学价值,而且乡愁的产生本身就跟“主体离散”联系在一起,算是“记住乡愁”里最有代表意味的部分。从空间角度看,“海外”代表了遥远的时空距离,不要说亲人相聚不可得,遇到同胞都并非易事,所以他们的乡愁是恒久的乡愁,离散者文学与乡愁之间有一种依偎与化解的关系。
海内外学者形容华文文学的全球流散为“有海水的地方就有华人,有华人的地方就有华文文学”。依据这一语法逻辑,还可延伸出“有华文文学的地方,就有粤籍作家的文化乡愁”。近代以来,广东是中国最大的侨乡,散居世界各地的粤籍华人华侨曾占全国侨民七成。得益于巨大的人口数量,粤籍华人在域外中文写作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他们书写华人海外生存经验和行旅感悟,也记录中国走向世界的心路历程,是沟通中外文化的桥梁和载体。黄伟宗先生希望所选作品表达出海外广东人最辽阔的乡愁,并体现入选作者和作品的代表性意义。
提交初选作家作品目录之后,不久收到黄伟宗先生委托编辑转达的“捎话”,吩咐我:“尽量找齐五大洲的海外粤籍代表作家作家作品,并以五大洲为单元,在目录中分别排列作家及其选文次序,以体现粤人乡愁和珠江文化在全世界凝聚力与辐射力。”说明这份名单与黄老师的预期有一些落差。关注、研究海外华文文学的读者不难理解华文文学的区域性分布,粤籍华文作家主要集中于东南亚的马来西亚、新加坡,北美和欧洲等地。我向他陈述了拓展文化乡愁内涵的必要性,从语言角度阐释母语写作天然就具有乡愁表达的意味。海外作家以母语作为维系族群记忆的媒介,搭建置放心灵皈依的精神家园。海德格尔说:“语言是思想的家。”母语也是乡愁的居所,没必要完全局限于狭义的“乡愁”范畴。
考察世界范畴内粤籍作家的写作,类似对作家作品的评价设置一种文学史的维度,从而实现对写作状况的谱系重构。当然,我们的任务不是编撰文学专门史,只是结合历史与现状作大致勾勒,体现出基于文学事实的大体依据,这样一来,作者规模与地域分布肯定会有差异,我们将此视为追求学术自主性的重要维度。通过几番邮件、电话交流、讨论,黄伟宗先生对粤籍海外作家的大体情况有所了解,同意我按照宽泛的乡愁范围选择作品。选集不可避免地具有某种文学史的意味,但只要依据海外华文文学领域的创作实绩和代表作品的基本标准,也就能够再现粤籍作家在文学典律建构方面的价值。
在黄伟宗先生的督促下,终于赶在丛书正式定稿前完成编撰工作,虽然多人参与导致文风驳杂,基本上还是体现出编者预设的追求。我个人的收获是,不但有机缘从文化角度了解了岭南,而且能近距离感受作为岭南文化学者的黄伟宗先生的坚守与宽厚,理解他致力于梳理珠江文明、海洋文化和岭南近代文化的学术志趣,说他是文化传承的“提灯人”亦不为过。正是在他全力推动下,“珠江文化丛书”从2000年开始编撰出版,至今已推出一百余种。文化传承是千秋事业,需要后来者接续岭南文化的故事叙述,薪火才能依次传递,经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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