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买个纯棉被套也会闹乌龙。”近日，有消费者向羊城晚报记者反映，自己在网上下单“无印良品纯棉被套”，收货后发现不是日本“MUJI無印良品”的商品，而是北京棉田纺织品有限公司的“无印良品”。
记者调查发现，令消费者感到品牌混淆困扰的不止线上渠道商品，线下门店商品同样也让消费者“傻傻分不清”。这背后，则牵扯出了长达多年的商标纠纷。
名字“一样”却是不同品牌
今年10月底，广州市民詹小姐在天猫超市下单了一款名为“无印良品纯棉被套（单件）”的商品，实付款为103.55元，收到货却发现“此无印良品非彼无印良品”。她告诉记者：“我比较喜欢MUJI这个品牌，平时也常去线下门店逛，之前也买过他们家的商品，比较熟悉。但这次拿到手的被套，上面的标签竟然是‘VOGUE DESIGN’‘KZ ART’，没有‘无印良品’的字样。”
疑惑之下，詹小姐重新打开购买链接，在商品详情页最底部，才留意到一个浅灰色、字号小的“告示”——“我们是中国的‘无印良品/無印良品’品牌，非日本‘MUJI’，在中国24类商标，有且只有一个‘无印良品/無印良品’”。
为此，她咨询天猫超市客服该被套到底是哪个品牌，客服第一时间提供了上述“告示”，并表示“是无印良品（無印良品）的”“是百分百正品”。继续追问后，对方又表明是“无印良品授权的”。同时，客服提供了一份授权书，上面写着“兹授权杭州某有限责任公司作为我司24类‘無印良品’商标、25类‘无印工坊 Natural Mill’被授权人”，授权商标涉及部分指定的注册号，落款的授权公司和盖章均为北京棉田纺织品有限公司。按照商标分类，24类为布料床单，25类为服装鞋帽。
记者调查发现，在同一电商平台存在日本MUJI無印良品店铺和北京棉田公司的无印良品店铺。打开淘宝，以“无印良品”为关键词搜索店铺，以两家位置较为靠前的“无印良品”店铺为例，其中一家为“无印良品MUJI官方旗舰店”，粉丝数超960万，这是由（日本）株式会社良品计画旗下无印良品（上海）商业有限公司开设。另一家名为“无印良品旗舰店”，粉丝数超140万，营业执照“名称”栏显示是无印良品纺织科技有限公司，其大股东正是北京棉田纺织品有限公司。两家店铺名称右侧都有“天猫旗舰店”标志，并提供了天猫网店经营者相关资质信息。
同样来自广州的消费者李小姐以前曾在“无印良品旗舰店”购买过床罩。她告诉记者：“之前并未留意到两家线上店是不同的，但买回来的纯棉床罩使用体验不错。其实只要质量过关，也没那么在意品牌。”
吊牌都有“無印良品”字样但略有差异
给消费者带来困扰的不止是线上渠道的混淆。
今年11月，深圳的莉莉在闲逛时看到一家“無印良品 Natural Mill”店铺，便进去选购了两个枕头套。“门店招牌风格很像，吊牌也是‘無印良品’。另外，售货员说是一样的，刚好有优惠，我就入手了。”她向记者表示，后来在朋友提醒下，才得知不是同一个牌子。
无独有偶，网友露露在某社交平台发帖称，今年年初，她根据导航前往一家“无印良品”门店，当时销售员说“这是折扣店”，并在其指引下购买了床上四件套。回家后看到包装袋上的字母为“Natural Mill”，意识到不太对劲。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她去“MUJI”门店又买了四件套，发现两款产品手感和细节存在一定差异。
近日，记者走访了广州多家实体店。整体来看，“MUJI無印良品”基本开设在大型商场且有较大的独立门店。其中，在被套、枕套、床垫罩等床上用品，以及披巾、毛毯等棉纺织品的吊牌只印有“MUJI”字样，而鞋袜、衣服等商品则均印有“MUJI無印良品”的标识。
根据地图导航搜索“无印良品”，记者还发现了多家实际店名为“无印工坊”的门店。查询发现，“无印工坊”商标为北京棉田纺织品有限公司申请注册。相比之下，“无印工坊”与“MUJI無印良品”门店面积、装修等存在差异。尤其是“无印工坊”店内的打折优惠提示牌格外显眼，比如“织物低至3折”。其中，被套、毛巾等吊牌印有“無印良品”标识，睡衣、袜子等吊牌则显示为“Natural Mill”。当询问与MUJI有何区别，一名店员解释，“我们是中国的无印良品品牌。比如床上四件套在MUJI可能要598元，这里才399元，其实质量差不多的，但价格更划算。”
线下走访时进一步发现，两家店铺所售商品的生产企业也存在不同。以被套商品为例，“MUJI無印良品”的委托生产商为无印良品（上海）商业有限公司。而“无印工坊”的生产商则更加多样，既有河南信阳淮滨县某织造有限公司，也有山东青岛某纺织有限公司。
拉锯持久的商标之争
让消费者“傻傻分不清”的背后，牵扯的是长达多年的商标纠纷。
公开裁判文书显示，从1999年11月17日开始，株式会社良品计画向我国商标行政管理部门申请注册“無印良品”商标，指定使用在第16（办公用品）、20（家具用品）、21（厨房洁具）、35（广告销售）、41（教育娱乐）类商品或服务上。截至2000年4月6日前，并未申请在第24类（布料床单）商品上注册“無印良品”商标。
另一边，关于第1561046号“无印良品”文字商标，海南南华实业贸易公司于2000年4月6日在第24类商品上向原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商标局提出注册申请，于2001年4月28日经上述部门初步审定并公告，核定使用商品为“棉织品、毛巾、毛巾被、浴巾、枕巾、地巾、床单、枕套、被子、被罩、盖垫、坐垫罩”等商品。2004年8月2日，该商标经核准转让给北京棉田纺织品有限公司。另有公开资料显示，北京无印良品投资有限公司（现更名为北京棉田网络科技有限公司）成立于2011年6月，北京棉田公司为其投资人之一。北京棉田公司授权北京无印良品公司在中国地区独家使用该商标，用于商标项下指定商品的生产、销售及宣传推广。
此后，株式会社良品计画提出异议申请，我国商标行政管理部门裁定被异议商标予以核准注册；其后又向法院提起诉讼，经过了一审二审，最高人民法院做出最终判决，维持原判。后来，北京棉田公司又控告，称对方侵犯了其用在纺织品的“无印良品”商标权……企查查显示，截至目前，北京棉田纺织品有限公司与无印良品（上海）商业有限公司之间案件高达17起，最新一起将在2025年1月23日开庭。
拉锯持久的商标之争，也带来了不少“麻烦事”。
今年6月，抖音平台上有部分账号发布视频称，无印良品推出了“【618预售】299元代1000元”的代金券，值得一提的是，该大额优惠券上方标注的是“Natural Mill”。6月5日，无印良品（上海）商业有限公司发布声明表示，该代金券并不是MUJI無印良品推出的，造成消费者产生误认，请认准“MUJI無印良品”品牌，注意甄别。
今年7月22日，北京市消费者协会发布80件床上用品比较试验结果，有15个品牌存在不符合标准的问题，其中，“无印良品床品产品使用说明不规范或不正确”上榜，该样品供货商为拼多多无印家纺家居店，未标注制造者名称和地址。
次日，无印良品（上海）商业有限公司迅速发布声明回应，所涉无印家纺家居店的销售者、经营者系其他企业，与“MUJI無印良品”无关联。提醒广大消费者认准“MUJI無印良品”品牌，请注意甄别，欢迎前往官方渠道购买优质商品，“MUJI无印良品官方奥莱店”为该公司在拼多多平台上唯一授权店铺。
针对上述情况，上海秦兵（北京）律师事务所主管律师刘馨远在接受羊城晚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因为商标高度相似、名称宣示几乎一致，日常生活物品缺乏明显的辨识度，在这种情形下，商家应充分且在显著广告位置进行信息披露，尤其是在商品品类、名称等重要信息要进行有区别的告知，以确保消费者知情权，最大化保障消费者公平交易权。”
刘馨远还提到，对于消费者而言，应该要熟悉两家公司的区别和商品经营范围和种类，找出二者商品的显著区别，然后决定去选择哪家商品进行消费，避免存在选择错误，给自己造成损失。
据企查查显示，北京棉田纺织品有限公司申请的第1561046号“无印良品”注册商标（24类布料床单）的专用权期限为2021年4月28日至2031年4月27日，当前商标状态为“已注册·行政诉讼完成”。
文、图 | 记者 黄颖琳 吴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