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十四五”规划收官之年。明年，中国将开启“十五五”。在这个承上启下关键时期，中国式现代化将如何推进？如何读懂“十五五”规划建议？在2025年“读懂中国”国际会议上，羊城晚报记者专访了北京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北京大学国民经济研究院主任苏剑，深入解读“十五五”时期中国经济社会升级发展的路径。
羊城晚报：您最近提出，“十五五”期间，中国将以“三维方向”和“四大支柱”建强现代化产业体系，能否请您详细地解读一下“三维方向”和“四大支柱”的具体内涵和意义？
苏剑：“三维方向”和“四大支柱”，是根据中共二十届四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五个五年规划的建议》（以下简称“十五五”规划建议）总结出来的。“三维方向”包括智能化、绿色化、融合化。“四大支柱”包括优化提升传统产业、培育壮大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提质发展现代服务业，以及构建现代化基础设施体系。这是从不同维度来看待中国经济社会未来五年的发展。
智能化、绿色化、融合化是对所有产业的要求。我们已经感觉到了人工智能对各个领域的影响，它对效率的提高、成本的降低，都有重要意义。随着经济的发展，我们对环境要求也在提高，所以绿色化就成为中国经济发展的一个方向。融合化就是指各行各业的融合，各种产品功能的融合。比如说汽车以前只是单纯的代步工具，未来可能融合成为一个多功能空间。
再说“四大支柱”，首先要针对我们的传统产业进行人工智能和数字化改造，引入现代科技优化提升，实现技术升级，提高生产效率，降低成本。
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标志着我国经济发展的方向。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的区别就在于它们涉及的时间跨度。新兴产业指的是在今后几年内就能够产生效益的那些产业，而未来产业指的是目前还处于研发状态，但是市场前景非常广阔，在未来可能引领经济发展的一些产业。培育壮大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对中国经济未来的发展当然是非常必要的。我们要着眼于未来，做中长期的谋划。通过科技创新将这些产业的潜力慢慢挖掘出来。
高端服务业也是中国产业升级的方向之一。高端服务业包括科学研究、金融、法律、教育等等。尤其是科学研究，不仅引领经济发展的方向，也是大国博弈的主要阵地。中美之间的博弈主要在科技领域里面展开，而科研的基础就是教育，同时科研本身是资金密集型的活动，它的资金需求量非常大，也需要完善的金融体系来为它服务。而科技发展同时也需要产权保护，这就涉及法律行业。经济越是发达，高端服务业就越重要。
第四个支柱是现代化基础设施体系。在不同的经济发展阶段，对基础设施的需求不一样。在20世纪80年代初，我们处于发展的初级阶段，交通基础设施就很重要，当时有个口号叫做要“要致富，先修路”。随着经济的发展，对通讯的要求越来越高，于是通信技术设施就成为经济发展的必要条件。未来，随着人工智能、机器人、商业航天等行业的发展，它就对基础设施提出更高的要求，比如数字基础设施、算力基础设施等。这就要根据我国产业结构的发展方向，构建出适应新型产业结构的基础设施体系。
羊城晚报：在中美博弈大背景下，“十五五”期间，您认为中国如何实现科技自立自强？
苏剑：科技自立自强是中国必须做的事情，在大国博弈的背景下，科技自立自强的必要性毋庸置疑。
第一是要加强市场化改革，让科技创新的主体从一般的高等院校和研究机构转向企业，由企业来推进各种研究与开发。这在“十五五”规划建议中也有提及。要通过市场机制调动一切积极因素进行科技创新。
第二是推进教育体制改革。科技创新靠的是科研人才。每一种创新和突破都需要一定的研究能力加上灵感迸发，它是要经过长期的学习、培训和积累的。我国目前的“应试”教育体制会抑制孩子们的创造力。
第三是推动形成有效的科研体制。要改善我国的科研评价机制、国家研究经费的分配机制，以及科研人员的晋升机制。尤其是对于国家科研经费的分配、管理需要进一步提升和改善，防止科研资源的错配和浪费。
羊城晚报：广东每年都召开全省高质量发展大会，今年广东特别提出大力发展AI和机器人产业。您认为在推动科技创新过程中，如何促进产业科技互促双强，提高科技成果转化效率？
苏剑：首先，要坚持市场化方向。经济要发展，那么首先还是要靠市场，让市场发挥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应该鼓励企业在市场中去试错，从而找到正确的发展方向。当然，顶层设计也是必要的。
政府要提供一个良好的营商环境，降低企业的运营成本和不确定性。同时，因为科学研究是有正外部性的，企业研发活动的收益往往不全归相关企业，企业之外的其他主体也可能受益。因此，在研究与开发方面，在企业得到相关利润的同时，政府也提供一些配套政策，支持企业的研发，把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结合起来。广东40多年的改革开放取得的成就，就是证明这种模式的有效性。
羊城晚报：上个月，习近平总书记视察广东，对广东提出“走在前、作示范、挑大梁”的要求。同时，总书记指出“广东要和自己比”。您认为广东要从哪些方面发力落实习近平总书记的要求？广东成为更好的广东，还有哪些短板需要补齐，有哪些优势需要增强？
苏剑：广东作为中国经济第一大省，在全国处于领头羊的地位，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广东要和自己比，跟自己的昨天比，让自己的未来比现在更好。总书记的这个提法是非常有前瞻性的。
要让广东变得更好，应该怎么做？首先，还是要有一个良好的营商环境，这就需要进一步推进市场化改革，营造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一流营商环境。第二，需要进一步推动共同富裕。广东省内部的地区发展差异是很大的，需要想办法缩小差距。第三，广东经济要向高端化方向发展。广东的经济实力已经相当强，科技水平也相当高，但不能满足于停留在目前的阶段上。作为“领头羊”，广东必须不断地向前进，不断地提高经济的科技含量和竞争力，对我国经济发展起到引领作用。
文丨记者 赵鹏 付怡
图丨记者 温泽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