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学”虽小,空间很大

来源:金羊网 作者:陈平原 发表时间:2025-11-23 10:44
金羊网  作者:陈平原  2025-11-23


□陈平原

四年前,暨南大学潮州文化研究院成立,我赶鸭子上架,忝列首任院长。当初的设想是,四年任期内,希望达成以下三个小目标:第一,让潮学在全国学界有能见度;第二,让暨大的潮学研究在广东以及潮汕地区被认可;第三,让潮学对青年学者有吸引力,因而具备可持续性。现在看来,这三个小目标,基本都已实现。

面对这皇皇十大卷《潮学集成》,我终于可以松口气,且愿意把话说开、说满、说绝——这套大书不仅将影响此后三五十年潮学研究的学风以及方向,而且对其他“地方性学问”的建立与拓展,也会起很好的启迪与督导作用。

在《在“文学史著”与“出版工程”之间——〈中国新文学大系导言集〉导读》(《现代中国》第十五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年7月)中,我讨论了1935-1936年间上海良友图书公司刊行的十卷本《中国新文学大系》的学术思路、出版策略以及长远影响,明眼人一看就明白,此乃《潮学集成》追摹的目标。而同年撰写的《依旧“关注‘现代中国’”》(《中华读书报》2014年7月16日),则介绍我2002—2008年间为湖北教育出版社主编“二十世纪中国学术文存”,如何兼及“史家眼光”与“选本文化”,将巨大的信息量、准确的历史描述以及特立独行的学术判断有机地融合在一起。

即便多年后的今天,“二十世纪中国学术文存”这套丛书的立意、宗旨与编辑思路仍然站得住脚;更值得骄傲的是,这套丛书的编者阵容十分强大,各书主编均为该领域的领军人物。可原本计划一百卷,最终只刊行了15种。此乃民间学术的宿命——很有创意,不拘格套,但因人力物力所限,多成了“半截子工程”。

这才能理解为何我谈论《潮学集成》的成功,在致意各卷主编及选文作者的同时,要特别感谢暨大潮州文化研究院、暨大潮州文化研究基金以及商务印书馆。正是这三者的通力合作,使得作为一种地方性学问的“潮学”,有可能在短短三年间萃取精华,集结成军,然后堂堂正正地走向全国乃至国际舞台。

下面我谈谈参加两届潮学奖评审的体会。

第一,获奖作品的水平实在不容小觑。在我看来,吴国钦/林淳钧的《潮剧史》,以及黄挺的《潮汕史》,比起获教育部颁发的高等学校科学研究优秀成果奖的众多名作,一点都不逊色。其他获奖著作,也可比肩各省市自治区的人文社科著作奖。

第二,获潮学奖者,如第一届的杨方笙,第二届的陈民镇、黄晓坚、肖玉华等,他们都不是“家己人”,不大会讲潮汕话,但同样可以在“潮学研究”方面取得骄人的业绩。评审时不考虑作者籍贯,或是否讲潮汕话,这是“潮学”走向全国的关键性一步。

第三,广东学者乃“潮学”的主力军,这理所当然。但获奖对象并不限于广东高校,比如新加坡国立大学李志贤、北京语言大学陈民镇、北京大学张静芬等。我相信,“潮学”的逐步展开,会吸引越来越多的外地高校师生。那个时候,“潮学奖”才可能真正走出广东。

第四,梳理这两届潮学奖的评审,我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获奖者中,好几位并非学院中人。不管是教育部奖,还是各省市自治区的人文社科著作奖,获奖者基本上都是大学(含党校)教师,或社科院研究人员,极少“独立学者”(或曰“民间学者”)。我曾多次论证,从事人文学研究的,不一定念博士,也不一定当教授,完全可以自学成才,也完全可以业余写作。评审时,没有一个委员质疑这些获奖者的学术背景,大家都倾向于“就书论书”。稍微了解全国乃至各省市自治区学术著作评奖的过程及结果,当能明白此举的意义——不以单位论英雄,这说明潮汕地区教育及文化根基深厚,各行各业中对学问有兴趣的大有人在,因而随时可能爆冷门,出现让人意料不到的好作品。

从研究院创立之初的慷慨陈词(参见《专访暨大潮州文化研究院院长陈平原:对潮州文化的传播转化值得用心用力》,《羊城晚报》2021年9月17日),到两年前首次披露《潮学集成》工作计划,称“这既是一种知识积累,也是一种学术表彰,更是一种精神标杆”(《潮学的魅力及可能性》,《羊城晚报》2023年12月18日),再到今天初尝收获的喜悦,我的最大感想是:“潮学”虽小,但有广阔的回旋余地,也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节选自作者11月25日在暨南大学举办的《潮学集成》发布会暨第二届潮学奖颁奖仪式上的致辞)

编辑:杨浩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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