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开了自动驾驶就没危险，没想到还是犯了罪。”因醉酒后驾驶开启辅助驾驶功能的电动汽车，闫某某被判处拘役三个月并处罚金6000元。
近日，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审结的这起案件，明确回应了自动驾驶时代的刑事责任边界问题——即便启用驾驶辅助系统，醉驾者仍需承担全部责任，技术不能成为规避法律的“挡箭牌”。
凌晨醉驾被查，辩称“自动驾驶”求轻罚
案件要从2023年3月的一个深夜说起。闫某某与朋友聚餐饮酒后，恰逢朋友叫的代驾送完他人便离开。眼看已是凌晨，路上车辆稀少，又想到自己新买的电动汽车有 “自动驾驶” 功能，能自动避障、保持车距，闫某某抱着侥幸心理坐进了驾驶座。
行驶至北京市东城区广渠门桥北上桥处时，闫某某因形迹可疑被设卡民警拦截。面对民警询问，他神色紧张、满口酒气，呼气式酒精检测结果显示为170 毫克/100毫升，随后的血液检测更是超过200毫克/100毫升，远超80毫克/100毫升的醉驾标准。公安机关随即以涉嫌危险驾驶罪立案侦查，案件最终移送至北京市东城区人民法院审理。
庭审中，闫某某自愿认罪认罚，但辩护人提出了特别的辩护意见：“整个驾驶过程开启了自动驾驶功能，技术成熟且能保障安全，对公共安全的危害相对较小，请求从轻判处。”
一审法院经审理认为，闫某某血液酒精含量超200毫克/100毫升属从重情节，虽其有坦白、认罪认罚等从轻情节，但“自动驾驶”的辩解不能成立，最终以危险驾驶罪判处其拘役三个月，并处罚金6000元。
不服判决的闫某某提起上诉，坚持认为 “开启自动驾驶使道路危险性大大降低，原判决量刑过重”，请求适用缓刑。
法院：L2级只是辅助，司机仍是责任主体
“现有证据未显示车辆被查获时开启了自动驾驶功能，即便开启，也不能改变驾驶主体的认定。”北京二中院案件承办法官王洪波在二审中明确指出，根据国家标准《汽车驾驶自动化分级》（GB/T 40429-2021），目前商业化量产车辆的“自动驾驶”实则多为L0至L2级驾驶辅助系统，而L3级以上的自动驾驶仍处于试点阶段，并未安装在家用汽车上。
王洪波进一步解析，L2级以下的辅助驾驶系统仅能辅助控制方向盘、油门等单一或组合功能，如自适应巡航、车道居中，本质是“驾驶员辅助工具”，对驾驶员依赖性极高，需驾驶员全程监管、随时接管。闫某某驾驶的车辆仅配置此类系统，无法代替驾驶人成为驾驶主体。更关键的是，醉酒状态已导致闫某某的控制能力和操作能力显著下降，根本无法有效履行监管职责，此时开启辅助系统反而可能因人为监管缺失放大风险。
从法律层面看，醉驾型危险驾驶罪属于抽象危险犯，只要行为人醉酒后在道路上驾驶机动车，就被法律推定为具有公共安全危险，这种危险性不会因开启辅助驾驶而减弱。即便以2023年底生效的新醉驾司法解释来看，血液酒精含量超过180毫克/100毫升也一般不适用缓刑，闫某某的情形显然不符合从轻条件。最终，二审法院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专家：以法治之智 驭技术之新
“这起判决精准把握了技术属性与法律原则的边界。”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法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陈志军点评指出，法院的裁判逻辑体现了对技术现状的清醒认知 —— 现阶段辅助驾驶的“安全性”建立在驾驶员正常履职基础上，当驾驶员因醉酒丧失履职能力时，技术的风险防控功能也随之失效。
陈志军强调，判决坚守了“罪责自负”的刑法基本原则。自动驾驶技术本质是人类创造的工具，即便未来L4、L5级完全自动驾驶实现商业化，人类作为行为发起者和决策者，也无法摆脱法律责任。若允许以“技术介入”否定醉驾的类型化危险，将破坏法律适用的统一性，违背危险驾驶罪的立法精神。
公安部交通管理局此前也明确表态，当前市场上的“智驾”系统尚未实现真正的“自动驾驶”，驾驶人才是最终责任主体，“脱手脱眼”驾驶存在严重安全风险。从过往判例来看，在辅助驾驶引发的交通事故中，车主多被认定负全部责任，可能面临民事赔偿、行政处罚及刑事追责三重风险。
无论汽车智能化程度多高，遵守交通法规、守住安全底线，始终是每个驾驶人不可逾越的红线。
（羊城晚报•羊城派综合自人民日报、人民法院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