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张璐瑶 通讯员 岳振华 梁程程
图/通讯员供图
1994年的冬天，19岁的洪海萍蜷缩在值班室角落，手指冻得通红，仍固执地敲击着那台老式电脑。桌子上油墨未干的文件材料在台灯下泛着冷光，这是她入伍后的第一份工作——广东边防总队湛江边防支队机关打字员。彼时没人想到，这个在寂静深夜里与铅字较劲的姑娘，会在之后三十年里成为国门变迁的亲历者与“摆渡人”。
铅字里的青春
20世纪90年代的边防支队还带着浓重的军营印记。每逢台风过境，营区就会停水停电。这时，洪海萍就不得不将老式打字机搬到走廊，借着天光继续誊抄文件。一次暴雨倾盆，雨水顺着瓦檐在水泥地上汇成溪流，她护着刚印好的紧急通知冲进雨幕，军装口袋里的钢笔水却洇透了前胸。“那时的边防工作像台笨重的老式机器，每个零件都在用最原始的方式运转。”洪海萍回忆道。
2012年5月的某个凌晨，湛江边检站机要科办公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洪海萍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继续核对最后三组加密数据。理论背记、密码对译、电报速录……连续40多个小时的机要比武备战让所有人精疲力竭，当最终成绩定格在双百分时，大家兴奋地站起来互相击掌鼓励。
最终，在队员们的齐心协力下，湛江边检站机要科室建设获评为“广东边防总队一级机要室”，洪海萍带领的参赛团队捧回了广东边防总队密码工作先进单位的奖牌。时至今日，她依然清楚地记得颁奖词里写着“机要战线的钢铁堡垒”，而她知道，真正的堡垒是凌晨三点的浓茶香，是键盘上磨平的字母，是女儿电话里带着哭腔的“妈妈又要加班吗”。
空港的时代之翼
2016年盛夏，洪海萍调任机场分站政治委员。一年前，湛江首条国际航线——湛江往返泰国曼谷（素万那普国际机场）航线正式开通。
作为湛江边检站唯一的旅检现场，洪海萍对民警们的业务标准提出了新要求。“真相就藏在蛛丝马迹里，需要我们细心细心再细心。”民警柯沂翠回忆，“当时洪政委在上勤会总会这么叮嘱我们，教导我们查验证件时要细之又细。”
在洪海萍与民警们日复一日的通力合作下，湛江—柬埔寨金边、湛江—柬埔寨西哈努克港、湛江—越南芽庄航线相继开通，出入境人员数量逐年上升。
“上升的不仅是业务量，更应该是业务能力。”岗位练兵评比、英语口语培训、证件鉴别分享……每周两次的岗位练兵评比让民警齐蕊印象深刻。“过去湛江机场口岸业务量相对较小，接触到的业务种类不多。”齐蕊回忆说，“但洪政委对我们的要求很高，连平常很少接触到的‘冷知识’都要求我们掌握。”
在不懈努力下，洪海萍所带领的机场分站于2016年获评广东省“巾帼文明岗”，并被广东公安边防总队表彰为“执法先进单位”“基层建设先进单位”，先后荣立集体三等功2次，涌现出一大批先进典型。
2020年，随着最后一架国际航班在跑道尽头缓缓升空，湛江国际航线接上级通知暂时关闭。洪海萍带着民警们巡查完查验大厅，关闭机器，离开国际候机楼。这一别，湛江机场迎来迁建，新机场——湛江吴川国际机场拔地而起。
摆渡人的“船桨”
因国际航线开通过程复杂，受制因素众多，在等待复航的日子里，洪海萍带着队员们支援海港执勤队，参观国内大机场勤务经验并积极组织人员学习精进业务本领。
31年的从警生涯里，洪海萍带出的徒弟们散布在各海港、空港执勤队里，他们有的已经是执勤队领导，有的是行业业务能手，在各自岗位熠熠发光。
今年3月初，洪海萍再次回到宝满港执勤点，在玻璃窗前驻足。玻璃上映出两重光影：远处集装箱码头内，执勤民警正用手持移动终端核对人员身份信息；近处自己的影子与1994年那个打字员姑娘重叠，31年光阴在钢化玻璃上无声流转。
当年需要人工填写的纸质申报资料，如今通过“单一窗口”系统即时共享；曾经难以检查的海下船体，在水下机器人的检查下一览无余。但有些东西始终未变：台风天里民警们依然会冒雨巡查港区固定螺栓，就像当年护着文件冲进暴雨的自己；看到新警面对智能查验系统手足无措时，还是会搬出泛黄的案例本：“机器再聪明，也替代不了移民管理警察的‘火眼金睛’。”
今年国际妇女节前夕，洪海萍带着民警家属参观湛江吴川国际机场新查验大厅时，三岁的小女孩指着智能翻译器喊“机器人姐姐”，众人哄笑中，洪海萍轻轻扶正小女孩的蝴蝶结。此刻的航站楼灯火通明，玻璃幕墙外又有航班刺破云层，而她忽然想起1994年那个冬夜，老打字机跳动的铅字像星星坠落，年轻的自己尚不知道，这些星光会照亮后来者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