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年资助少数民族孩子上学 两“老广”如今儿女满天下

27年资助少数民族孩子上学 两“老广”如今儿女满天下

金羊网记者甘韵仪

25日年初九，广州越秀区一餐厅内，年过六旬的老广张宇航和李丽梅夫妇，和女儿们吃了一顿特别的开年饭，过了个“民族团结年”。这些女儿，来自天南地北、不同民族，是他们多年来捐助上学的孩子，以及因为善事参与进来的姑娘，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却胜似亲生。

张宇航是谁？他是一位老羊晚人，也曾是一名老师、一位校长、一名政府工作人员，更是一个普通的广州人。27年来，他成为了好几十个孩子的阿爸，因为一个“善”字，背后还支撑起一个大家庭。畅叙过程中，记忆缺口仿佛被打开，一段段温暖故事被缓缓道来。

去年，广州在全国率先创建“慈善之城”，传递城市的温度。热心的广州人一直以自己的力量创造爱的奇迹。

缘分开始：遇见瑶族山区的孩子

1991年，张宇航因工作去到清远连南，遇到了四个瑶族初中生。说起孩子们的家庭条件，他想起了一首歌谣：四根柱子一间房，两块竹片一张床，三个石头垒个灶，一根竹竿挂衣裳。“家里连衣柜都没有，全部家当加起来不超过50块钱，最好的家用电器就是昏暗的电灯泡，最值钱的家当就是一口铁锅。”

孩子们非常朴实，张宇航担心他们因家庭困难而辍学，决定捐资助学。之后，他去到韶关乳源，采访瑶族老师，得知必背镇和东坪镇瑶寨，分别有几十个和两百多个孩子需要帮助，他又立马认领资助5人，同时联系周边的热心人……从那时候开始，这种助学情结，他27年未曾间断。

在山区，女孩子上学更难，这促使他在往后的善举中，更关注贫困地区女孩的上学问题。有一次，张宇航去清远阳山太平洞，发现有5个瑶族孩子需要帮助，其中就包括如今在广州番禺工作的金兰。年初九的开年饭上，金兰说起了童年，“当时女孩子能上到初中，就已经很不错了，我们每年开学，最先想到的，就是今年还有没有书读。”那时候金兰读四年级，一家没有固定经济来源，全靠种萝卜，收入微薄。

听说有个陌生人伸出援手，她觉得很不可思议。“以前我们很少出去，生病走投无路了才会到镇上看病，老爸与我非亲非故，又隔着那么远，要帮助我上学，真的很感动。”金兰说，自那以后，她就常写信给老爸老妈，告诉张宇航和李丽梅学校里的事，张宇航说，他也一直保存着这些信。

金兰说，每年过年，老爸张宇航都会去他们县城，和资助过的孩子、家人吃一顿饭，今年年初四大家就聚过一次，“这么多年一直在爱心的包围下成长，发现自己对工作和身边的人都影响很大。”

草原情结：草原爱心不断延续

时间来到1996年，张宇航从时任中共内蒙古自治区党委副书记、纪委书记云布龙那得知，在内蒙古草原上，也有一些孩子因贫失学。

“他在挂点扶贫的鄂尔多斯市（当时叫伊克昭盟）鄂托克前旗城川苏木，找到了一个蒙古族牧民的女儿，叫孟根图海，9岁，读三年级，从这个孩子开始，广东草原爱心团队资助内蒙古草原贫困孩子上学的项目启动了。”他说。

草原爱心团，不是组织，而是一个团队，大家口口相传，是用爱心和暖心，将广东一群善长人翁凝聚在一起的大家庭，帮助对象是贫困孩子，以少数民族的为主。2003年，张宇航到新疆哈密走访，找到了100多个维吾尔族、哈萨克族的山区孩子，同时联系广东热心人士一对一资助，解决了读书的费用。三年后，也联系上西藏林芝200多个贫困孩子。就这样，草原爱心团从内蒙古延伸到新疆、西藏，并连接了广东等多地。目前已经帮助5000多个贫困孩子上学，其中来自内蒙古草原的孩子有4700多个。

李利东是广东省人大的一位处长，如今也是草原爱心团队的“骨干”。2004年他到西部援藏，当时在西藏自治区林芝县当县委副书记。恰逢2006年时任羊城晚报社总编辑的张宇航带着爱心团队进藏送医送药。他听说张宇航要到同行条件十分恶劣的墨脱县，为其精神感染，主动联系。之后在他的帮助下，爱心团队一共认捐了墨脱县200多个孩子，资助他们上学。这些事迹，在当地广为传播。2007年7月20日，内蒙古举行首届“感动内蒙古十大人物”评选，张宇航是唯一当选的外省人。

记者获悉，除了一对一助学，从2010年开始，张宇航还关注到从少数民族地区来广州读书的贫困学生，最初一批是从新疆、内蒙古、西藏等地到南方医科大学读书的孩子，这其中就有马晓燕。

开年饭上，张宇航介绍马晓燕，说起她在省疾控中心工作，目前还有一些新开拓，语气里流露出欣慰。据了解，马晓燕来自新疆阿勒泰，是东乡族姑娘，“来广州上大学，起初很不适应，特别是饮食，每天只能吃兰州拉面，老爸知道后，每年的古尔邦节，也就是维吾尔族的春节，都带我们去广州新疆大厦改善伙食，每个月第一个周六的中午，也一起吃饭。”晓燕说。

他的愿望：和孩子们过个“民族团结年”

在他们资助的孩子中，有个6岁的次仁玉珍，来自西藏自治区墨脱县，当时因通讯不完善，多年捐助，双方未曾谋面，都在苦苦等待见面机会。直到次仁玉珍考上南京的大学，两人才有了第一次见面，竟忍不住抱头痛哭，那时次仁玉珍已22岁。

一直以来，张宇航都特别希望加强与孩子们的联系，给予他们更多帮助。2002年春节，内蒙古姑娘孟根图海，在他们的帮助下，和妈妈一起坐飞机到广州过年，当时在广州的受助孩子，还有藏族姑娘松安拉姆，瑶族姑娘赵丽萍，加上汉族姑娘、张宇航的女儿张焰，四个不同民族的姑娘，以及他们的家人，一起吃年夜饭，逛花市，过春节，大家都很高兴，事后他们都称之为“民族团结年”，之后断断续续在广州举行过几次春节聚会。

如今张宇航一家，已资助了五六十个孩子，涵盖十几个民族，孩子们都叫他大大/阿帕、老爸/老妈、阿爸/阿妈等，视若亲父母。他们的心愿，是希望在某个春节，把这些孩子都接到广州来，过一个真正的“民族团结年”，共聚天伦，互诉思念。

“父亲是草原，母亲是珠江，两个故乡情深谊长，一样牵挂，一样的向往。”蒙古族歌唱家德德玛唱出了《两个故乡》的深情，这首歌的词也是张宇航有感而写。

据说，2010年前后，德德玛在广东演出期间，邀请张宇航将多年来爱心助学的感情写成歌，张宇航首先想到了“两个故乡”这个名字，并很快写了整首歌的歌词，最后由蒙古族青年作曲家杨蒙谱曲，德德玛首唱，如今在草原地区广为传唱，也已经成为草原爱心团队的队歌。

“《两个故乡》有我们和孩子们、家长、朋友的感情，不仅仅是助学，我们就像亲人一样，是一种民族情谊，也是一种报恩。”张宇航说，上世纪60年代，内蒙古草原阿爸阿妈，养育了3000多个汉族孤儿，草原爱心团队一开始的目标帮助3000个草原孩子上学，这个目标很快就完成，现在远远不止，以后还会一如既往地关注与支持。

【特写】

开年饭

“烧鹅还是乳鸽？要点一份羊肉？清汤羊还是红烧？还是红烧吧，要不你们吃起来，又说不是这个味，想家。”这边，张宇航招呼着点菜，多年以来，他们早就熟悉了女儿们的喜好。那边，女儿们早已穿上民族服装，要跟老爸老妈拍合照。

因为有些孩子还没回到广州，当天只来了5个女儿，有曾经资助过的孩子，也有因善结缘的人。说起每个孩子，张宇航记忆犹新。瑶族姑娘赵雪芳说：“唠唠对别人的事情记得很清楚，自己的事情却老忘。”雪芳曾是瑶族小学老师、大学生村官、第十二届全国人大代表，如今在广州企业工作，她在爱心行动中，认识了张宇航。据说，“唠唠”是舅公的意思，在瑶族人心目中，“天上雷公，地上舅公”，舅公是最尊敬的人。

马晓燕也留意到一个细节，“内蒙古、西藏、新疆的地名比较奇怪，少数民族孩子的名字也很长，阿爸阿妈都能记得住，记得清每个孩子的家乡在哪。”她说，从农村里出来，总是有很多不懂，每次都是阿爸阿妈在耐心帮忙与解答，他们不仅关心孩子们，还一直照顾他们的家人，“我父亲患糖尿病20年，母亲有高血压，阿爸阿妈就给我介绍医生，还一直教父亲母亲如何保健。”

有些孩子远在故乡，没来得及参加。“阿帕（“妈妈”的意思），我想您了。”“好想念在广州跟阿帕大大一起过的那些日子，我也特别特别想您！”“您跟大大多保重，女儿在这里等你们过来”……他们在微信里“互诉衷肠”。

记者发现，开年饭没有很多仪式，也没有很热闹，饭前结婚的给未结婚的发过年红包，之后大家就像吃家常便饭一样，一边吃，一边分享最近遇到的事，也聊聊新一年的计划，看到好吃的，自然而然地夹菜、分享，很温馨。

【对话】

记者：27年爱心不改，这是一种怎样的情结？

张宇航：我曾在育才中学工作7年，对学生和教育感情很深，我和爱人，小时候也很困难，打着赤脚背着书包去上学，所以我们对这些孩子也特别关注，希望给予支持。如今每一片草原都有我们的蒙古包，每一个瑶寨都有我们的土屋，这种一家人的感情，是多年累积的。

记者：听说孩子们都很争气。

张宇航：很多都为人师表了。瑶族孩子唐买社妹，考上了连州示范学校，我们继续支持她。毕业后，她又回到了原来读书的小学当老师，后来还成为了教导主任。乳源的邓小燕，毕业后先是当了幼儿园老师，后来又考到了乳源的电视台，成为了瑶语主播。孩子们努力改变命运，为社会服务，为国争光。我自己也不求回报，只愿他们健健康康成长。逢年过节，他们想寄送老家的东西过来，我说不用寄，我到他们家的时候去吃就好。

记者：最难忘的事情是什么？

李丽梅：2003年，在内蒙古阿拉善腾格里沙漠月亮湖景区的摄影展上，我看到一组照片，朔风凛冽的阿拉善戈壁，一个小女孩穿着破旧的棉衣在放骆驼。该是在父母身边天真烂漫撒娇的孩子啊，脸上怎么写满艰辛？她在哪里？是不是失学了？我们很关注这个孩子的命运，想办法找到了拍摄这张照片的摄影家哈斯巴根，找到了这个孩子萨如拉，萨如拉也因此又重新回到了学校，后来考上了广东亚视演艺职业学院，如今已结婚生了孩子，不久前才互相问候，我们觉得为此感到幸福。

记者：将爱献给认捐的女儿们，亲生女会吃醋吗？

李丽梅说：她也很理解，上大学时开始资助一个蒙古族初中学生上学，如今连亲家等也参与进来，甚至10岁的小外孙都有自己的资助对象，他要用自己压岁钱做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