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广东-乡音》——诈骗电话

□刘平

晚饭后，焉瓜抽着烟，突然想起一件事，说：“很久没回去看老娘了。”老婆翠玉在洗碗，说：“怕有三个多月了。”

明天工地放一天假，焉瓜就决定回去。翠玉在超市上班，走不开，焉瓜说：“我一个人回去。”

第二天一早，焉瓜出发了，到商场给老娘买了些东西，就上了回乡的班车。下午两点多，就进了村。

正是小麦扬花的时候，四下里却不见人影。村里很多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路过李三娘家院门口，焉瓜的脚步停了下来。院门口有一棵大枣树，树下一个石磨盘，很大。在家的时候，老娘喜欢来和李三娘聊天，两个草垫放在石磨盘上，两个老太太一坐就是半天。前年春天，李三娘儿子媳妇在镇上买了房子，把李三娘也接了去，石磨盘上就有了绿茵茵的青苔，四周也长满了荒草。焉瓜看着那院子，有些荒了。一群鸟，在院子里叽叽喳喳。

下了坎，就是家了。熟悉的小院子，院门口一棵香椿树。

走到篱笆墙边，上面牵牛花淡淡的香味钻进鼻孔。焉瓜正欲喊“妈”，突然听见院子里老娘正在和什么人说话——

“好，我身体好着哩。”

“嗯。不冷，我穿得厚哩，不冷。”

“有钱花。我儿子焉瓜每个月都给我寄钱，嗯，嗯。”

……

焉瓜只听见老娘的声音，知道老娘在打电话。

焉瓜停下了脚步，站在篱笆墙边听。

很久以前，焉瓜就听到过一些闲言，说村里的谷子爷对老娘有点意思。父亲走得早，焉瓜并不反对老娘和谷子爷一起过，但仔细观察，老娘似乎根本没那个意思。“难不成老娘的想法变了？”焉瓜想。

“有没有啥不舒服？没有喔。我身子好着哩。啥？仔细想想？喔，别的没啥，就是心里有时候感到闷。”老娘又说。

“当心啥？啥大问题啊！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晓得，没啥大问题。”

“姑娘，我晓得你是为我好。嗯，你放心。”

“银行转账？我不会呀……”

听到这里，焉瓜突然觉得不对劲，电话那头不是谷子爷！焉瓜几步跑进院里，见老娘正坐在椅子上，一只手往衣服口袋里揣手机。

老娘看见焉瓜，愣了一下，说：“焉瓜！回来咋不先打个电话？”

焉瓜没理会，问：“妈！刚才谁给您打的电话？”

老娘看一眼焉瓜，说：“一个姑娘。”又说：“她隔几天就要给我打电话。”

“她对您说啥？”

“和我聊天呗。”老娘说，“姑娘的嘴可甜了，可贴心了。”

焉瓜心里一紧，问：“那我咋听见说啥银行转账？”

老娘看着焉瓜，沉默了一阵，说：“她劝我买啥药……”

焉瓜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说：“妈！以后这样的电话可千万别接！是诈骗电话！骗钱的！”

没想老娘听了，很平静的样子，说：“唉，我晓得是诈骗电话……”

“那您还和她说那么多话？”焉瓜看着老娘，懵了。

老娘又沉默了。许久，抬眼看着焉瓜，喃喃道：“你们几个月回来一次？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我一个人守着这院子，孤孤单单的，有个人陪我说话，我……忍不住……”

老娘的话，像锤子敲在焉瓜心上。他蹲下身子，半跪在老娘面前，看着老娘饱经风霜的脸，眼圈有些红了。

“妈！对不起。”焉瓜说。

焉瓜决定，把老娘接进城，和他们一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