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广东·乡音》——橄榄树下

□刘建梅

阳春三月，大地回暖，莺歌燕舞，百花齐放。青涩的橄榄也该上市了。只是这个时节的橄榄，都还结实生硬，泛着刚毅的青绿色。

我的思绪又飞回到童年时外婆家门前那棵高大婆娑的橄榄树下。它曾给我的童年生活增添了缤纷色彩，让我至今难忘。

我五六岁时，父母为了生计到外地打工去了，我被寄养在外婆家。外婆家开门见山，门前就那么昂然挺立着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外婆告诉我，那是橄榄树，结出的橄榄果可以吃呢。嘴馋的我看着那棵大树上一簇簇白色的橄榄花，一边咽口水一边想象着橄榄果实的酸甜。

在我期盼的眼神中，橄榄树终于花落，枝头探出一个个和树叶一样青的小橄榄，在三月的烟雨中拼命生长。有一天下午，我正在橄榄树下看蚂蚁搬家，一个橄榄忽然莫名其妙地掉了下来，刚好打在我的身上。我捡起来就咬了一口，一股苦涩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一点都不好吃！我跑去跟外婆说，外婆大笑起来，却什么也没说。

有一天，我突然喉咙疼得厉害，还有点咳嗽。外婆就让舅舅爬到橄榄树上，摘了一把橄榄下来。这时的橄榄已经由青绿色变成青黄色。外婆用刀把橄榄拍扁，和她从后山上采来的草药一起放进锅里，煮水给我喝。第二天，我的喉咙竟奇迹般地不疼了。橄榄真神奇——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橄榄成了“神药”。

好不容易等到橄榄完全成熟，变成了橙黄色，只大我五岁的小舅舅又爬上了橄榄树。他抓住树干使劲摇，橙黄色的橄榄像雨点一样纷纷落下来，我和外婆就在树下拉开了布帘子，接住那些可爱的小精灵。外婆挑了一个最大最熟的橄榄塞到我嘴里。我按照外婆的指导，先小心翼翼地咬开橄榄，再慢慢地咀嚼。我发现，成熟的橄榄不再那么苦涩难以下咽了，在那么一点苦涩之后，还有一点淡淡的甘甜，夹杂着春天的气息，缓缓地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外婆把收集到的橄榄用了好几种方式来加工，有的制成果脯和蜜饯，有的晒干收藏起来。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便有各种甜的、咸的小零食吃了，我觉得自己真是最幸福的小孩。

到了夏天，橄榄树绿荫如盖的树冠便成了我们乘凉的好去处。每每跟着外婆从田间劳作回来，午餐已在橄榄树下铺开了。我一边吃着红薯粥，一边享受着树下的阴凉，“知了”就在我们头顶不知疲倦地叫着。吃完饭，我便和舅舅一起爬上树去抓那些小知了，忙得不亦乐乎。

秋末冬初之时，橄榄树上的蝉鸣声依然此起彼伏。晚上，外公在树下点燃一堆落叶，那些蝉像飞蛾扑火一样，扑向火光……于是，我们的锅里又多了一道煎炒美味。一边吃，一边听外婆讲那些古老的故事，我趴在外婆的膝盖上，披着外公那件宽大、温暖的军大衣，慢慢地便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人到中年的我，每年一看到市场上以昂贵的价格“供奉”着的青橄榄，儿时在那橄榄树下的一幕幕便会在眼前回放，感觉自己还是那个喜欢吃青橄榄的孩子。体会了这些年来生活的酸甜苦辣后，我对青橄榄的味道更加回味：先涩后甜，这不也是我们生活的味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