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伍世昭
革命历史小说近些年来一直是惠州本土作家创作的一个热点,涌现出了一批优秀作品,并产生了较为广泛的影响。老作家牟国志积数年之功创作的鸿篇巨制《东纵北撤》即是其中一部上佳之作。
作者的创作意图是用小说文体再现东江纵队向北方撤退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而这一创作意图的实现,则得力于其还原历史的努力与合规律的艺术传达。
作者力图写出一部“信史”,为此作了大量的田野调查和案头工作,足迹遍及东江纵队当年活动区域,竭泽而渔地收集整理了一百多万字的第一手文献资料。在此基础上,作者对那段历史真相——艰难曲折的坎坷过程、国民党的叵测居心和阴谋诡计、共产党的光明磊落和针锋相对、共产党与国民党顽固派之间惊心动魄的较量——作了穷形尽相的呈示,给读者以强烈的心理冲击,极大地拓展深化了读者对那段历史的认知。除了主要事件、主要人物和东纵北撤发展进程完全符合史实外,作者还原历史的努力还体现在其他许多方面。如在故事情节展开前插附多幅与那段历史有关的珍贵照片;直接引入大量有据可查的消息、电讯、谈话、决议、新闻公告、协议、电报、命令、绝密文件等历史文献。所有这些在增强历史的在场感方面都起到了重要作用。《东纵北撤》的出版,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在史料的挖掘和历史进程的完整把握方面填补了这段历史研究的空白。尽管该作不是一部历史著作,但作者的史家意识仍然将让它发挥以诗证史的独特作用。
《东纵北撤》的体式是中国传统章回体,全书凡八十八章。单看目录,的确有点过于繁复而眩目了;但一旦进入故事情节,这种繁复立刻就被简洁明快、引人入胜所代替。每一章的篇幅都相当精短,少则三页,多则六页,四页、五页居多。各章之间的过渡,则采用了类似电影蒙太奇组接技巧,通过时间空间的转换来实现。节奏明快,巧妙避开了拖沓沉闷。与此同时,小说沿用了古代小说大故事套小故事的故事讲述方式,在东纵北撤这个大故事中穿插设置了“杀人炸车”、交火野鸡沟、“黄雀”行动、一线天暗算、河洞圩伏击、铜锤峡灭匪、沙鱼涌脱险等小故事,张弛有度,跌宕起伏。小说将章回小说体式、古代小说的故事讲述方式和蒙太奇结构方法相结合,实现了传统与现代的有机对接。
小说画面感强,具有视觉冲击力。大多数章节的开头都先给出时间或地点,接着是景物或场景描写,然后再以人物为焦点展开故事情节,而人物的言行举止心理活动则伴随故事的始终。如第一章给出的时间地点是1946年1月25日的广州,接着是一段景物描写:“蔚蓝的天宇中飘浮着朵朵白云,阳光明媚,和风轻拂。尽管正是寒冬腊月,中国北方已是吹气成雾,滴水成冰,但南粤首府广州仍然草木青翠,鲜花盛开。”然后情节展开,搭载军调第八执行小组成员的专机飞临广州天河机场,国共两党要员一一出场,最后是简短的欢迎仪式。小说一开篇就给读者以亲临其境之感。
小说的画面感和视觉冲击力的获得与作者写作笔法的恰当运用紧密相关。在叙述、描写、抒情、议论所有这些笔法当中,小说更倾向于依赖叙述和描写,而又以描写为重。而对抒情与议论,作者则谨慎得多,非到万不得已不轻易着笔。比如,抒情笔法仅在第八十五、八十八两章的结尾中出现,而且极为精简,可谓惜墨如金;而议论则更是难得一见,可谓沉默是金。作者在写作笔法上的权衡取舍既符合小说文类本体规定,也贴合读者的审美规律,真正体现了“倾向应当从场面和情节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的审美观念。
本文提出的历史与美学的结合这个观点也许平淡无奇、缺乏新意;但用来评价牟国志的《东纵北撤》却再合适不过,因为这就是这部作品真正的价值之所在。小说所达成的历史与美学的结合至少带来两个收获:一是史的收获,为那段历史的研究提供了“以诗证史”意义上的文本支持;二是文学的收获,作者对那段历史的审美观照为读者带来了审美享受。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说《东纵北撤》是近年来惠州革命历史小说创作上的一个重要收获。
来源 | 羊城晚报·羊城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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