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寿康
站在客运码头的旧址上,看着拾级而上的水泥阶梯,昔日大榕树下的热闹场景依然历历在目……怀念,勾起了人们一丝丝的乡愁——
“班旗船来啰——”,洪亮的声音出自古竹横水渡职工蔡计的嗓门。虽然,班旗船将到时会鸣笛,但“嘟——嘟——”的声音要在顺风的时候才能听到。所以,对工作负责又热情的蔡计会每天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门“功课”:在特定的时间段向大石角或龙船岩方向张望,看到远处班旗船的影子,就会提前通知乘客。这时,华侨旅社、东江酒家旅业的服务员也会及时提醒旅客准备乘船勿延误。
班旗,指的是客轮。初时的客轮,桅顶有一根绳子呈“人”字形拉向船头船尾两端,绳子上系满了五彩斑斓的三角旗,故称为斑旗船。后来因定时定班开航,又称作班旗(期)。如惠州/河源的固定航班有“东风5”、“红旗10”。
班旗是在早上8点从河源/惠州相对开出,上午10点左右途经古竹,傍晚时分到达惠州;晚上7点左右途经古竹的,要次日凌晨4、5点才到达河源,因为古竹至河源段是夜航且水位较浅要降低航速。班旗到达古竹港的具体时间要视枯盛水期及其他上落点的顺畅与否而定。一般在古竹的上落客基本上是客轮载客量的一半以上。
早期,班旗上落乘客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从横水渡派木船前往接驳,并且要在逆水中做到两船相向而行才能完成。所以,从河源方向顺流而至的客轮到点时要掉头向着上游方向,与同为向着上游方向的接驳船相泊后,才能安全上落客。
1965年,在百年老渡——横水渡的旁边建设了客运码头后,来往客轮(包括乡村墟渡)靠岸泊船就方便了。从此,靠接驳船上落客的一页已翻过去了。
坐班旗船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沿途可观赏东江两岸风光,也可在船上看书、下棋、打扑克牌,也可在自己的铺位上蒙头大睡。当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乘客中有出差的,有经商的,有求学的,有探亲访友的……各人各路,一般有急事的人,自然会觉得坐船闷了。最不安分的当数古竹社办企业的采购员们,他们从船头串到船尾,时而与船员聊,时而与旅客聊,和谁都很熟稔,用餐时自然是和船员在一起。船上一天开膳两餐,是“老三篇”:三角钱,三两粮票,排骨、青菜、清汤固定三样,在那个年代,也算是过得去的伙食。
又是黄昏时,夕阳西下,余晖透过了大树枝叶的空隙,像金子般地洒落在街口上。码头的周围渐渐地聚满了人,人群中有来送客的,有来接人的,有在看管自家孩子在江中游泳的,有在赏江景的,还有在数远处的拖轮拖了几条货船的;有的人站着,有的人蹲着,有的人高谈阔论,有的人在窃窃私语,仿佛此间是交流信息的市场,只有码头上的老榕树不动声色地在一旁倾听。靠近码头的街口,卖水果、小食的摊贩们已摆好了行当,有“哎,绿——豆沙来”的粤腔吆喝声;也有“鱼馃、萝卜馃”、“麻糊、豆花——”的叫卖……孩子们有的在追逐,有的在档口前调皮地喊着“鱼馃、萝卜馃,冇钱唔好摸”。有人在称赞档口的鱼馃做得均匀、大小一致时,操着惠州口音的阿滔伯会一本正经地告知:大只滴,划本无住,细只滴,对你无住(鱼馃做大了,我会亏本;做小了,会对不住你的)。
船泊岸了,乘客们有序地出了闸,像凯旋的战士一样穿过两边人群自然形成的夹道。接人的会踮足张望,看到亲朋时自然是大声招呼,迎上前去帮忙掂行李。
华灯初放的码头上,满满的是热闹,满满的是温馨。这一切,都是古竹的母亲河——东江所予的恩赐。
然而,随着公路运输业的兴起与河沙滥採所致河道不畅,不知什么时候,作为交通工具的客轮渐渐地退出了人们的视线,客运码头也渐渐地成了被人们遗忘的角落。现在,只有老榕树依然坚守在那,生怕有一天老码头给人拆了……
惆怅之余,人们还遐想着再有坐一次客轮的机会。能够实现吗?今时,经历了快节奏生活的人们需要美好的环境来调节,憧憬高质量的慢生活已成了追求。而以前作为交通工具的客轮,在以后会不会转化为体验慢生活的一种载体呢?可能会的,因为东江两岸的风光等着人们慢慢地去欣赏;东江两岸的美食等着人们慢慢地去品尝;东江两岸的民俗等着人们慢慢地去体验……相信会有那么一天,这种载体或许会成为企业员工或其他人群的一种福利,而这一种享受方式就叫——逍遥。正如水上人家船舱前的对联所书:江河湖海清波浪,远近通达逍遥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