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夕阳产业，只有夕阳车间”

本报记者陈凯星、周强、吴涛

疫情冲击众多企业，广东一家五金制造企业业绩却逆势翻番，年营业收入从15亿元增至30亿元。

作为外贸占比超过80%的企业，广东凌丰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在世界经济衰退、全球贸易量下降的背景下，却是“风景这边独好”。

在广东省云浮市新兴县，走进凌丰集团旗下广东猎人谷精铸科技公司，发现工厂在一个山谷中依势而建，苍翠葱茏。很难想象，这里是当年劈山采石生生凿出来的，曾经裸露的矿坑就像“地球的伤疤”。如今，记者拾级而上，仿佛置身欧洲庄园城堡，更能感受到企业对自己所处行业的热爱。

在宽敞明亮的生产车间，由一个个蓝色机械臂链接而成的一条条生产线正在“吐出”各式生活炊具。置身这样的工厂车间，没有了昔日的噪音和粉尘。

“我们生产的是锅碗瓢盆等餐具、炊具和刀具，这个行业俗称打铁匠，是人类最古老的职业之一。”广东凌丰集团副总裁邝乃强告诉记者，“别看这里这么好，前两年，我们还真的差点儿就忍痛而别，弃此而去。”

凌丰集团应改革而生、伴开放而长。凭借低廉的劳动力成本等优势，公司生产的不锈钢厨具远销欧美市场。消费者可能不知道，来自世界不锈钢产品大国德国的享誉市场的大牌子，实际上就是这个工厂代工的。

前几年，一路高歌猛进的企业，突然发展不动了。人力资源成本和土地成本不断上升，以劳动密集为特征的金属加工行业，面临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双重挤压”，国际竞争力不断减弱，一度被称为夕阳产业。

凌丰集团也考虑过将工厂转移到劳动力更便宜的东南亚，光越南就去了好几回，也谈得差不多了。但凌丰也一直在犹豫，除了故土难离，还有就是舍不得中国完善的供应链。

外行听热闹，内行看门道。进退踌躇之际，国家工业新发展理念的提出和相关政策的推出，如同电光火石般，让凌丰集团找到了破解成长烦恼的办法。

“不想转移，只有升级。”凌丰集团董事长叶灿雄说，从2010年开始，公司加大研发投入力度，通过信息化、自动化、数字化等手段重塑每道工序，推动传统生产线智能化转型，“这个转变说白了，就是让机器人来打铁。”

在不断的摸索和试错中，公司开始第一条自动化新生产线的建设，累计投入一亿多元后，基本实现了全产线的自动化生产。

那原来的职工是不是都下岗了？答案却出乎意料，公司原有员工4500多人，不但没有裁员，而且还在扩招。实践中发现，由熟练工匠来训练AI，效果是电脑工程师比不了的。于是，原来的“打铁匠”变成机器人“班长”，流水线工人则变成了AI训练师。在持续放大的产能中，提高了质量、降低了成本、提高了效率。2019年，公司获得了工信部授予的国家级工业设计中心称号。

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企业技改本身竟然也成了畅销产品。“我们已向国内外企业出售了20条生产线，更重要的是，带动了整个五金行业的转型升级。”凌丰集团品牌部负责人叶兴强说，“目前，我们已基本实现了自动化、智能化和信息化生产，下一步就是柔性化订制生产了。”

如今，凌丰集团每年生产高压锅、平底锅等不锈钢厨具3000多万件，仅西欧市场一年就能卖出30多万个高压锅。有德国朋友告诉叶灿雄，世界不锈钢产品的美誉在德国，更在中国。“可以说，我们的不锈钢厨具在欧美市场不惧任何对手，中美贸易摩擦时美国向中国不少产品加征关税，却对不锈钢厨具豁免，因为找不到替代生产。”

“企业能走出成长的烦恼，充分说明没有夕阳产业，只有夕阳车间。”叶灿雄颇为自豪，“曾经我们被贴上山寨的标签，现在一些欧美企业开始抄袭我们的设计了。”

在云浮市新兴县委书记陈哲江看来，前进路上，凌丰集团不随意换道，而是持续深耕领域，通过改革创新应对变局，这正是云浮低调务实不断筑牢实体经济的缩影，再次说明“没有落后的行业，只有落后的技术”。

近年来，我国不断加大制造业转型升级的支持力度。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实施产业基础再造工程和重大技术装备攻关工程，支持专精特新企业发展，推动制造业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发展。云浮则以技改为切入点推动制造业高质量发展，今年前三季度全市工业技改投资同比增长22.7%，居全省第9位；制造业投资同比增长54.6%，居全省第2位。

业内人士认为，凌丰集团能一枝独秀，背后是劳动密集型行业推动工业革命的探索，先进技术的应用带来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可以重塑中国制造业竞争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