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州文脉·花地西湖】惠州人的文艺高地(第63期)

来源:金羊网 作者: 发表时间:2021-05-21 12:36
金羊网  作者:  2021-05-21

李青/制图

羊城晚报《惠州文脉》5月21日版面图

赤脚在地  

□章铜胜

从前的夏天,我们是打着赤脚,在村庄里到处疯跑的。彼时的村庄对于我们来说,永远是个谜一样的存在,它有太多的东西需要我们用脚去丈量和发现。村庄里会有零碎的瓦砾,赤脚踩到上面会硌痛脚板。即使是踩上瓦砾了,嘴上也只会轻轻地嘶上一声,马上又跑开了。那时的村庄里,除了房子占据的那块地方外,大多还是土地,道路是黄土的,晒场也是,院子里可以种菜、栽花,鸡和鸭在上面踱来跑去,寻找掉落在地上的饭粒或是草虫。晴天,风会扬起地上的尘土;雨天,满地的泥浆湿滑。很多人的家里,也还是泥地,只是更干爽、平坦一些。赤脚踩在地上,真是舒服。

今天中午,出去散步。初夏的太阳还不算太大,在树荫下走,有微风吹来,人感觉很舒服。路边有一片田地,望过去,有些田地荒芜着,地上长满了草。一片荒芜了的地,看上去是破败邋遢的,让人不忍心多看一眼。有些地里的油菜已经结荚,荚果从最初青翠的绿,到现在开始泛白,荚果饱满起来了,大概就要收割了。有些地翻耕过了,栽了玉米,种了花生,或是种着其他一些农作物,新翻耕种植过的土地,看了让人欢喜。地里有人在耕作,有人朝路边走来,忙碌了一上午,是要回家了吧。我看见向我走过来的那个人,戴着草帽,年近花甲的年纪,穿一件灰白的上衣,卷起裤腿,赤着脚走在田埂上,看见他,忽然就有一种熟悉而又久违的感觉。仿佛此刻我也和他一样,正赤着脚踩在田埂之上,也能感受到泥土的潮润和微凉了,感受到青草触碰到脚背时微微的痒,感受到露珠打在脚上时的沁凉,感受到赤脚被小虫叮咬时难忍的痒和微微的痛。想想,我已经有多长时间没有赤脚走在地上了呢。

我想赤脚在地,在水田里,在旱地上,哪怕只是在田埂上,或是在一个土院子里闲散地走来走去也好啊。赤脚在地,是可以缓解此刻心中某种期盼的。可我没有脱下鞋来,当然也没有赤脚在地,不是缺乏勇气,而是自己既怀念赤脚在地的那种感受,又不自觉地远离了赤脚在地的习惯,心里就这么矛盾着。好像是一种刻意的避开,我不知道自己会因此失去一些什么,或者说什么也不会失去。只是想留着这些念想,也许会比此刻的赤脚在地更好一些;又或者,我只是在欺骗自己的感受而已。

看着那个赤脚向我走来的人,心里竟有了一些羡慕。我把手伸出去,想感受一下此时阳光中的气温,猜想,现在的泥土应该不太凉了吧,前两天刚下过雨,翻过来的土地还是潮湿的,赤脚踩在上面,会很舒服吧。那种松软、微凉,像总有一双潮潮的小手在捏着你的脚,不愿离开,脚板心一定有一种痒痒的舒适感,那是多么熟悉的感受啊。他赤脚站在这样的一片地里,翻耕、播种、锄草、间苗,大概是难以感觉到累的吧。

对于我来说,赤脚在地的感觉并不遥远,即使已经很久没有赤脚在地的经验了,还能清楚地记得那些赤脚在地的日子。每年,插早稻秧苗的时候,是我第一次下田,大约是在清明前后。此时秧田里的水还有些冷凉,一脚踩进田里,湿冷软滑包裹了脚和小腿,不由得打了个激灵,有想要抽筋的感觉,但是也得忍着,要拔秧苗,要栽秧。忙完半天,走上田埂,脚已泡得发白,有些麻木,踩在田埂的土上、草上,感觉暖暖的。这一刻的温暖,足以抵消一上午的冷凉。

夏天,田埂上的土是烫脚的,田里的水也是烫人的,只有踩进湿泥里的脚,能感受到水田湿泥的一点凉意。此时,头顶烈日,脚踩湿泥,在田里耕田,也不觉得有多么的苦了。若是不时有一阵阵的风吹来,就更好了。

地里的土干爽一些,赤脚踩在上面要舒服多了。秋天挖山芋,或是收花生的时候,我喜欢把拖鞋扔在地头,赤脚下地去干活,这样感觉踏实一些,好像能多挖些山芋,多收些花生一样。赤脚在地,是和土地的一种亲近,也是用身体与土地在对话。土地是诚实的,人也应该与之坦诚相对。

我算不上是一个赤脚在地的人,虽然我曾赤脚在地劳作过,但与我的祖辈、父辈相比,我只能算是一个背弃土地的不肖子孙,我知道赤脚在地的艰辛和所得的微薄,虽然我对赤脚在地仍有着深深的感情,但我还是不愿意去做一个赤脚在地的人。赤脚在地的人,是朴实而又诚实的人,是值得我敬仰的人。

  

一箸脆思蒲菜嫩  

□葛会渠

诸多的淮扬菜美食里,蒲菜是比较特别的一道。

谈及它,不免要提到巾帼英雄梁红玉。相传南宋年间,梁红玉随夫韩世忠驻扎淮安,抗击金兵。经过战乱浩劫,淮安当时遍地荆榛,内无粮草,外无援军。一次,外出寻找野菜充饥时,梁红玉发现几匹战马在湖畔啃食蒲茎。她想,马既可食,人也应该能吃吧。便挖起几株大蒲,剥去外层老皮,亲自尝食蒲芯,不但没有苦味,还清凉可口,于是发动军民采蒲茎充饥。淮人食用“蒲菜”,即从梁红玉始,蒲菜因此又被称作“抗金菜”。

关于这个传说的真假,已无从考辨。但就这个故事本身而言,一道菜,能和民族气节相连,也可算是满满的正能量了。

实际上,蒲菜入馔,在我国至少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诗经》里有“其籁伊何,惟笋及蒲”的诗句,足以佐证古人那时就已食用竹笋和蒲菜,并且把它们当作珍馐佳肴。仔细说来,蒲菜不仅美味可口,还是食疗良药。传统中医认为,其味甘性凉,能清热利血,可主治五脏心下邪气、口中烂臭、胃脘灼痛等症,久食有轻身耐老、固齿明目之功,生吃止消渴、补中气、和血脉。

我们儿时吃蒲菜,是不用到集市上去买的。家居农村,沟渠纵横,水面多蒲。每年清明过后,水便暖了起来,蒲也长得壮实了,此时只需下河拔上一大捆,层层剥开,留下脆嫩的蒲茎,再买上两块豆腐,下锅齐烧,保管吃得满嘴生津。富裕点的人家有时也会买些肉圆,做上一顿蒲菜烧砣子(肉圆的别称),老远就能闻到香味,让人垂涎欲滴。

民以食为天,即便在物质匮乏的年代,贫苦的人们,也总是不忘从大自然中觅食美味。半碟毛豆,一盘莲藕,或是几根蒲菜,便能让日子鲜亮起来,苦中取乐,活得有滋有味。

美食的灵魂,大抵正在于此。它比单纯的味道更加馥郁,在解决口腹之欲的同时,还会让我们记住一些人、一些事,或者一段时光、一座城市、一个村庄。哪怕时隔多年,也无论走到哪里,始终难以割舍,历久弥新。

这种味觉的思念,对于游子来说,体会尤甚。“一箸脆思蒲菜嫩,满河鲜忆鲤鱼香”,明代诗人顾达一生漂泊,常年在外为官,病榻中仍念念不忘故乡蒲菜和鲤鱼的鲜美。浓酽如斯的乡愁,又岂是一两道菜肴所能言尽的!

而今,随着冷藏技术和交通运输的发展,菜市场里随处可见蒲菜。什么时候想吃了,只需花点钱就能买到。倘若古人在世,倒可因此而省却不少思乡之苦。

天山牧歌 李海波/摄

烟火尘世里的浪漫  

□耿艳菊

清晨的雨缓缓下,空气清爽怡人。如此好天气,急匆匆赶地铁上班竟有难得的好心情。排在我前面的是一对年轻夫妻,朴素利落,肤色黝黑,面带几分乡村人的矜持羞涩,亲切感油然而生。

这对看上去平凡无奇、满脸诚恳的夫妻却十分惹人注目,缘由是他们带的行李,不,确切地说是工具,干活的工具。男人带着两个白色大涂料桶,桶里装着各种刮墙装修房子的工具,上面还放着雨伞和包子早点。女人两手旁一边是白色涂料桶,一边是一个1米多高的圆形工具,缠绕着电线插头。女人手边的涂料桶上也搁着雨伞,还有两杯包装严实的粥和一个煎饼。

地铁门开了,年轻夫妻着急忙慌地提起他们的工具上车。男人手快有心,胳膊上挎一个桶,手里拎起一个,又去拎妻子的那个涂料桶。由于是始发站,排队的人也不多,车厢里有不少空座。而夫妻俩没有并排坐在一起,而是分开来相对而坐。我在女人旁边找个位置坐了下来,当看到她小心翼翼尽力把桶和干活的工具往自己身边移的时候,我才明白他们不坐一起的原因。他们是怕带的东西多,影响到其他乘客。倘若坐一起,东西就要占了身前一排地方。

也许,这对年轻夫妻来自某个遥远的乡村,在村庄里,他们有甜美的家园,但为了让日子过得更好一些,为了孩子读书,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到大城市漂泊干活。在异乡,他们的态度始终是谦卑矜持的,带着一点点羞涩。

隔着走廊,夫妻俩默默对望,相视而笑。然后,男人的目光落在了涂料桶上面的包子上,轻轻问女人:“地铁里让吃吗?”女人环顾四周,又望望长长的静寂的车厢,摇摇头说:“不让吃吧。”两人又相视而笑。男人掏出手机打开地图,查找路线,和女人聊着要去干活的地方,还说起老家的亲人琐事。两人说话轻轻缓缓,我却在这样的平静温暖里听出尘世寻常夫妻相携相依的情意,从青丝到白发苍苍,深厚绵远。

地铁到一站,又到一站,很快,走廊里站满了人。他们隔着一走廊的人沉默着,每当到站有人下车上车的时候,透过人移动的空隙,彼此看到了,便温情脉脉地笑笑。

这让我不禁想起张晓风《一个女人的爱情观》,她说:“对我而言,爱一个人就是满心满意要跟他一起‘过日子’,天地鸿蒙荒凉,我们不能妄想把自己扩充为六合八方的空间,只希望彼此的火烬把属于两人的一世时间填满。”张晓风觉得她的爱情观是土气的,其实,这才是烟火尘世里真正的浪漫。

最喜欢文中这一段:“客居岁月,暮色里归来,看见有人当街亲热,竟也视若无睹,但每看到一对人手牵手提着一把青菜一条鱼从菜场走出来,一颗心就忍不住恻恻地痛了起来,一蔬一饭里的天长地久原是如此味永难言啊!相拥的那一对也许今晚就分手,但一鼎一镬里却有其朝朝暮暮的恩情啊!!”

每天乘地铁上班,经常会遇到相亲相爱的平凡夫妻,我喜欢称之为烟火小景。任何浪漫的昂贵的费心思的秀恩爱,都不如这样简单自然的烟火小景令我感动。张晓风的这段话总要在心中回响,眼前浮现起一把青菜一条鱼,还有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一家人热气腾腾的笑脸,人世的天长地久也便在这朝朝暮暮、相依相随的恩情里。

小人书里忆童年  

□申功晶

四岁那年,我收到了人生中第一件生日礼物——全套《西游记》连环画,精美的塑料袋,连封面都是彩色的:猴王出世、龙宫借宝……灵山参佛祖,总共36册,不识字也不打紧,随着生动逼真的连环绣像引导,连蒙带猜一页页读下去,便可以感受朦胧的情节,那种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奥义让人心领神会,无师亦自通。

于幼时的我而言,小人书的诱惑远远大于糖果、玩具,我喜欢趴在光不溜秋的地板上,把头埋得深深的,如饥似渴地盯着手里的小人书,生怕一眨眼就飞了,不吵不闹一看就是一整天,父母觉得这样带娃真省心,于是,陆陆续续给我买了《水浒》《聊斋》《杨家将》《兴唐传》……一册册插图就像一道道顺次打开的风景,一套套故事就是一幕幕纷纷扬扬的大戏,有喜剧、悲剧、正剧……譬如,东周列国志、三国演义是长篇恢宏的历史正剧、波澜壮阔的战争史诗,孔明的鞠躬尽瘁,关公的忠勇可嘉,读来令人荡气回肠;水浒充斥着浓郁的匪气、侠气的快意江湖;兴唐传则糅合两者之大成,既有帝王将相之庙堂高远,又有草头英雄之江湖豪气;《聊斋》让我初窥了男女之间爱情的深邃华丽;《白蛇传》勾勒出一幅幅白蛇为许仙宛转蛾眉马前死的爱情悲歌,令人潸然泪下,肝肠寸断。

一幅幅绣像,远山近水层次分明,衣裙勾勒细致入微,寥寥数笔,不同人物不同形象呼之欲出,书生、将帅、帝王、侠客、美女、神仙、鬼怪……《空城计》里孔明淡定自若、焚香抚琴的形象;《武松打虎》武松左手按住大虫的顶花皮,起右拳猛砸大虫门面,其中紧张刺激的画面跃然纸上;三言二拍则一帧一帧细水长流将故事娓娓讲完,好似一幅幅微电影;《七侠五义》船上马下,刀光剑影虎虎生风;最富戏剧性的是《杨家将》的《智审潘仁美》,寇准、八贤王为拿下潘仁美陷害杨家的供词,在夜间布置阴曹地府氛围,摧毁潘仁美的心理防线,唬得大奸臣俯首认罪。

年少时,最爱白皙漂亮的少年英雄,一匹马、一杆枪,驰骋沙场,纵横江湖,无拘无束于天地间,何等惬意洒脱,赵子龙单枪匹马救阿斗,直闯八十万曹军如入无人之境;小罗成科场勇夺状元,睥睨群雄,华丽丽地诠释了什么叫“有颜有才就任性”;岳云两柄银锤独闯金营,打得金兵鬼哭狼嚎、哭爹叫娘。读小人书,遍尝人世间悲欢离合,身浸其中,仿佛也成了故事里的主角,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这方寸之间,吟唱出了人世间的真善美;巴掌之地,为幼小的心灵打开了一扇窗户,知道这个世界上除却一日三餐,还有一种无形餐饭叫做精神食粮。

小人书看多了,随手也能涂鸦上几笔,直到上了大学,接触过一段时间国画,突地忆起小人书里的绣像,倒是颇具国画遗风的。那些看似简洁流畅的白描线条或凝重、或奔放、或潇洒、或传神地勾勒出一个个令人神往的故事,实则每一笔都凝聚了大师的心血和智慧,才将美学发挥到极致。可惜的是,老宅拆迁,小人书历经颠沛流离,散落得所剩无几,跨入新世纪,小人书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默默退出了历史舞台。

多年后,我漫步古镇,看到地摊上摆着几本小人书,瞬间勾起了儿时回忆,随意掀翻起来,秦琼卖马、罗成叫关、呼延庆打擂……时光似乎在书页翻飞间回旋、流转,书本虽小,却支撑着一个不小的世界,它们曾经将一个个似懂非懂的孩子引领进入一间间奇妙的殿堂,温良的趣味和淡淡的色彩,在那孤独的岁月里,一本本小人书灌溉着无数70后、80后,他们有些成了文学家、有些成了画家,它引领了一代人走向了文学创作的道路,抑或培养了对绘画欣赏的趣味,给予的养料是双份的。那泛黄的书扉页,发霉的纸浆味,成了一个时代的绝唱,“少年子弟江湖老”,白马银枪的少年将军依旧青春如昔,纵横天下无敌手,那些留在记忆里的人,仍是那般活色生香,小时候看罗成,仿佛是邻家哥哥,现在,依旧是小鲜肉一枚,而看书的人却从青鬓朱颜到华发,被时光改变了许多,然书里的人却仿佛永远被时光凝固。

常常在想,出生在我们那个时代的人其实挺幸福的,虽然没有网络、微信,然有小人书做伴,就有一个个做不完的瑰丽梦,比起现在的低头族,我们的青葱年代既绿色环保又增长知识,小人书,藏着一代人的童年,一个时代的缩影,或许,它才是尽善尽美的国学,源远流长的文化。

  

乡邻互赠    

□张金刚

一进家,母亲就兴奋地说,这是你婶子刚送来的大黄杏,水分足,特别甜,赶紧坐下吃。一听这,一股暖意瞬时涌上心头。就是这位从四川嫁到我村的婶子,经常会赠些腊肉、辣肠、竹编、柑橘等稀罕物或家常物给我家。我小的时候赠,待我离家多年也一直赠,从未断过。

我没坐,忙着从包里掏出买的东西,掰了半把香蕉、拾了四个西红柿、拿了五个桃酥、切了半块焖子,给婶子送去。见我来,她甚是高兴,硬是拽我吃了几块刚炖的鸡肉才放我走。我抹着嘴上的油回家,母亲也乐。乡里乡亲的,让吃就吃,昨天我刚给你婶子送了一筐豆角。坐在屋檐下吃着黄杏,心里熨帖、舒爽极了。

这样的乡邻我喜欢。我们村不大,朴素的山水滋养了淳朴的乡亲,互赠东西已是传统,且一直传承。谁家做了好吃的,定会分给邻居一些;谁家有不穿的衣服、不用的物件,也会送给别家;谁家需要帮忙,更会主动过来搭把手。虽然有时也会争吵,可一村人过得越来越像一家人。

记得女儿出生的那年,母亲需城里村里来回跑着照顾女儿、照料庄稼。由于疏忽,买了劣质的萝卜、白菜籽,出苗少,长得孬。那一冬,父母看着菜窖里那一小堆个儿小、品质差的萝卜、白菜犯了难。

串门的乡邻看在眼里,感同身受。经常或提着或抱着几根萝卜、几棵白菜登门儿闲聊。母亲连声道谢,二奶奶便佯装生气地说,你再这样,我就不高兴了。上次我生病,你还送我饼干、红糖呢不是?哪年腊月,不是你帮着全村人摊煎饼?别人送几个萝卜、白菜别挂在心上。

那一冬,我家的大萝卜、大白菜基本就没断过,夹杂着土豆、鸡蛋硬是挨到了春天。还时不时给我的小家捎几棵,这次说是三哥家的,下次说是二爷家的,后来也说不清是谁家的,反正都是乡邻家的,心里甭提多温暖了。

岳父母和我村的乡邻一样,也是热心肠。岳父在城郊开荒辟出一些小块田地,收获了蔬菜、花生、玉米、南瓜等,经常送给邻居一些;岳母也时常将亲自打的月饼、蒸的年糕、做的布艺赠给他们。一来二去,岳父母也会收到回赠。他们常说,都是从农村出来的,一个小区住着,那就是“一个村儿的”。

岳父年岁愈大体力愈弱,邻居老刘想要块儿地来种,岳父便慷慨相赠:尽管种。但老刘种地没经验,岳父便从锄地、施肥、播种、间苗、浇水、收获各环节加以指导。秋天帮岳父收玉米,老刘也来了,指着自己丰收的玉米说:你岳父不光帮我管,连玉米种籽也是他赠的呢!

我笑谈,他这也算是“扶上马,送一程”吧?岳父逗趣道,好人做到底嘛。不过,送他优良玉米种籽,也是为我好。我种了这么多年,知道哪种种籽适合这土质。风吹花粉、蜂采花蜜四处飞播,如果他用的是次等种籽,在传粉时自然会影响我的玉米质量。这样,我和老刘都可以丰收,两全其美。看着岳父和老刘有说有笑、互帮互助地收完我家,收他家,我一直品咂着岳父的话,久久回味。

也许是受了父辈的影响,妻子与我也以同样的方式,与小区邻居处得和和睦睦。妻子爱摆弄花花草草,时常采了“天天开”花籽,掐了绿萝、吊兰、薄荷枝条,一盆一盆育苗移栽。育好,便敲开邻居家门连盆带花相赠,回家时也常带回别人家的花草。且因这花草,邻居们走动多了,不仅观花弄草,更端着盘子互赠瓜果、菜肴、馒头、烙饼、饺子、杂粮粥,孩子们更是随意来往,分享好吃的、好玩的,开心得很。

住在一起,皆是缘分。一个村庄、一个小区,素不相识的外族人、异姓人、陌生人,聚为乡邻,很是难得。互赠、互爱,助人、助己,岂不快哉。

端午节,母亲与乡邻一起到村里池塘边采来苇叶,包了一大锅江米、菜豆、花生、红枣粽子,让我端给婶子、二奶奶、三哥、二爷尝尝,拿回县城分给岳父岳母、邻居们几个。我挨家挨户赠完,手里又捧回不少粽子让我尝:有黄米的、高粱米的,有蜜枣的、板栗的、葡萄干的。

我在县城爱心好友群一经晒出,更是搅嗨了端午。群友纷纷晒出自家粽子,线上分享互粉、线下走动互赠,其乐融融,好不热闹。大家颇有感慨地说:这个端午,通过互赠真是吃到了“百家粽”,太有意义了!我附和:其实我们都是“一个村儿的”!

  

星 空  

□夏杨

在看得见星星的地方

住下来

我带你回到童年

回到人类出发的地方

在这里呼唤你的名字

能听到银河外的回音

忘记喧嚣湮没的城市

在星空下依偎着大地

聆听秋虫的鸣唱,以及

花开与叶落的声音

感受着你的心跳

我看见童年的村舍与原野

当初的梦想谁还记得?

但星辰会照亮来路

也照亮你想去的方向

我仰望着星河

在天籁的襁褓中安眠

生命的冲动悄然重启

曙光来临我们再出发

  

乡村五月

□呼庆法

在郁郁葱葱的绿色里

暖暖的阳光

擦亮了每一片叶子

几场细雨过后

乡村就开始泛活了

田垄上的生机

栽秧种棉的民谣

一茬一茬在乡土上奔走

喧哗着播种的农事

闪亮的犁铧

翻动着大地的睡意

在耕牛哞——哞的叫声里

繁华着农人喜悦的心事

麦苗旺长着它青春的相思

想要在五月的交替里

以饱满、丰盈的心怀

打开夏天的叙事

编辑:木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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