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文脉】探寻南越王陵故苑 再现岭南古国文明
总策划/汪一洋 刘海陵 林海利
编委会主任/曾颖如 孙爱群 孙璇 胡泉
本期统筹/陈桥生 邓琼
文/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黄宙辉 孙磊 通讯员胡田甜 黄巧好
图/南越王博物院提供(除署名外)
主办单位 /广东省文化和旅游厅羊城晚报社
南越王博物院(西汉南越国史研究中心)揭牌,全力打造岭南文化大IP
9月8日,由原西汉南越王博物馆、原南越王宫博物馆合并组建的南越王博物院(西汉南越国史研究中心)在博物院王墓展区揭牌。
整合后成立的南越王博物院将更有力地统筹广州本土发现的南越国时期可移动、不可移动文物及相关的专家资源和研究成果,助推“南越王”这个岭南文化大IP的传播。
经过几代考古人不懈努力,“南越王”的生前身后事、岭南文化的古代图景,正徐徐跨越千年,来与今人作倾心交流。
【文脉故事】
双馆合璧,共谱岭南文化之光
广州,古称“蕃禺”,是全国首批24座历史文化名城之一,至今已有2200余年的建城历史。南越国建于公元前203年,都城蕃禺,建立者为秦将赵佗,是岭南地区第一个完整的封建政权。
赵佗推行“和辑百越”政策,使岭南地区快速从刀耕火种的氏族社会平稳进入农耕文明时代;同时,此地的百越文化与汉、楚、秦乃至边疆异域文化相互融合,在悠久灿烂的中华文化中逐渐形成独具特色的岭南文化分支。
南越遗迹
打开岭南历史记忆
考古专家认为,在同一城区内同时发现保存较为完好的王宫及御苑、王陵等系列汉代遗存,在中国考古史上实属罕见。南越王之于广州城,就是这样彼此成全。
1953年起,为配合城市建设,广州开始大规模考古发掘研究工作,其中秦汉考古是广州考古的重点工作。南越文王墓、南越国宫署遗址先后重见天日,是广州秦汉考古的重要发现,具有极为重要的历史、艺术和科学价值。这些珍贵的南越国遗迹,为人们打开了广州两千余年的历史记忆。
1983年6月9日,广州市解放北路象岗建筑工地在挖地基时发现一大型古墓,揭开了中国重大考古发现——南越文王墓发掘的序幕。南越文王墓是南越国第二代王赵眜之墓,是岭南地区规模最大、保存最完好、随葬器物最丰富的大型彩绘石室墓。
墓中出土文物1000多件(套),反映了两千多年前南越国政治、经济和文化的发展状况,见证了两千多年前中国与海外的文化交流,具有秦汉时期岭南地区兼容并包的地域特点,是中国重大的考古发现之一。
从上世纪70年代起开始陆续发现的南越国宫署遗址,也是广州历史文化名城的精华所在。其中南越国时期的大型石构水池在岭南地区尚属首见,曲流石渠遗迹是迄今为止发现的年代最早、保存较为完好的秦汉王家宫苑实例。上述这“两大件”,分别被列入了1995年和1997年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
宫署遗址位于广州市老城区中心,是秦统一岭南以来历代郡、县、州、府官署所在地,是广州作为岭南地区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证明,揭示了海上丝绸之路形成、发展和繁荣的过程,更是秦汉以来岭南地区融入多民族统一国家进程的重要历史见证。因此,南越国宫署遗址在“十一五”至“十三五”期间被列入国家重要大遗址保护项目。
文保范例
考古原址与博物馆相辉映
“在‘保护为主、抢救第一、合理利用、加强管理’的文物保护工作方针指导下,在南越文王墓、南越国宫署遗址原址上,西汉南越王博物馆和南越王宫博物馆分别建立,这二者也为广州田野考古发掘树立了文物保护和利用的成功范例。”李民涌是新组建的南越王博物院首任院长,他在接受羊城晚报记者专访时这样说道。
1988年,以南越文王墓为核心建成的西汉南越王博物馆正式对外开放,由主体陈列楼、综合陈列楼和古墓保护区三部分组成。在著名的建筑大师莫伯治院士设计下,博物馆的建筑风格既与墓室的历史文化内涵相协调,又充分显示现代岭南建筑的特征和气派,被评为“二十世纪世界建筑精品”。
南越王宫博物馆则以南越国宫署遗址为核心,在2010年11月局部开放,基本陈列为“岭南两千年中心地”,与原址保护展示的考古遗迹相结合,充分展示了南越国宫署遗址的文化内涵,展现了广州城2200多年的历史积淀。
“在考古原址建博物馆,在全国范围内都具有示范意义。”李民涌介绍,这样做一方面最大限度地保存了广州的珍贵考古遗存,并在有效保护的基础上,对考古遗存进行合理利用,较好地发挥了考古遗存的社会功能;另一方面,也保证了城市现代化建设的发展,基本上达到了文物保护和城市建设的双赢效果。
未来可期
两千年后的“重逢”
2021年9月8日,随着南越王博物院的揭牌,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南越王”的两大考古主题完成了“重逢”。合并后的南越王博物院由王宫展区和王墓展区组成,合共占地面积近4.5万平方米,下辖三个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原状展示三大遗址,为公众提供多样化的参观体验。博物院文物藏品丰富,正式编藏的藏品总数为5984件(套),另有考古出土但尚未正式编藏的各类文物约42000件,以及大量包含重要历史文化信息的陶瓷片和砖、石建筑构件、材料等;在已定级文物中,一级文物达245件/套。
李民涌指出,南越王博物院的成立,将进一步提升文化遗产保护和利用水平。例如院内的藏品部负责整理、保管和研究两个展区收藏的大量文物,这些文物资源在年代、类别上存在着互补互证的关系,此次合并也为接下来的文物研究工作打开了视野、拓宽了格局。院内的考古部则针对现场大量考古成果进行系统化整理和研究,将为进一步揭示南越国时期至近代的广州历史面貌提供无限的潜能。
“从历史的角度看,今日粤港澳大湾区的行政区划及其自然地理的范围,实际上就是秦汉时期南海郡番禺县的辖境,可以充分利用大湾区各城市博物馆的馆藏文物,多维度展示大湾区两千多年来的社会变迁,打造文物对外交流合作品牌项目。”原南越王宫博物馆馆长全洪这样指出。
“两个博物馆合并成博物院,是强强联手,希望能1+1>2,打造好‘南越王’的品牌形象,期待未来它能跟兵马俑、三星堆等遗址齐名,在原址保护、展示、研究等方面更上一层楼。”广州博物馆馆长、原西汉南越王博物馆馆长吴凌云对南越王博物院的发展充满了期待。
【文脉大事】
●南越王墓遗址于1996年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西汉南越王博物馆2008年被评为“国家一级博物馆”。
●广州南越王宫遗址于1996年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18年南越王宫博物馆被评为“国家二级博物馆”。
●2006年、2012年,由南越国宫署遗址、南越文王墓等组成的“南越国史迹”和“海上丝绸之路·广州史迹”,分别被列入中国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单。
●2016年,广州南越国宫署遗址、南越王墓遗址等6处史迹点被列入中国首批“海上丝绸之路·中国史迹世界文化遗产”遗产点名单。
●2019年4月,“从南越国宫署遗址到海上丝绸之路”展览在北京开幕。这是南越国宫署遗址出土文物首次大规模赴京展出。
●2021年8月,“海宇攸同——广州秦汉考古成果展”在中国国家博物馆开幕,这是首个在中国国家博物馆举办的广州考古成果专题展。西汉南越王博物馆、南越王宫博物馆都有大量精美文物参展。
【文脉守护】
“南越王”背后的考古人
西汉南越文王墓、南越国宫署遗址等被保护下来,到今天还能向公众展示,变成市民参与体验历史文化的遗址博物馆——这是以麦英豪为代表的几代广州考古人共同努力,交出的精彩答卷。
麦英豪:开拓广州考古事业
已故的麦英豪先生是广州当代考古事业的主要开拓者,曾担任南越文王墓考古发掘队队长、南越国宫署遗址考古发掘总领队,为广州文物考古事业的发展作出了突出贡献。2013年,他被评为“20世纪中国知名考古学家”。
1983年,麦英豪主持南越文王墓的考古发掘,这个项目的发现很快令举世震惊——这是岭南地区考古发掘规模最大、保存最完好、出土文物最丰富的彩绘石室墓,也是广州地区首次发现汉代诸侯王陵。在1000多件套出土文物中,有金印3枚,还有铜、玉、水晶、玛瑙、绿松石和象牙印玺共23枚,其中的“文帝行玺”金印和“赵眜”玉印,可确认墓主人就是西汉南越国第二代王赵眜。在发掘期间,麦英豪还建议省、市领导对墓室进行原址保护,建立博物馆。该建议后被采纳,西汉南越王博物馆于1988年正式对外开放。
对于南越国宫署遗址、南越国木构水闸遗址的发掘与保护,麦英豪同样倾注了大量心血。特别是前者地处繁华闹市、当代开发的最前沿,其保护过程也曾经历惊险曲折,所幸,被誉为“广州历史文化名城精华”的宫署遗址最终得到了妥善保护。
全洪:刚毕业就遇上“南越王”
全洪是原南越王宫博物馆馆长,也曾担任过西汉南越王博物馆副馆长,他倾力于南越国考古文化和秦汉考古研究,在南越文王墓、南越国宫署遗址等的考古挖掘方面多有贡献。
1985年,他刚参加工作,就有机会参与了南越王墓发掘报告的整理。从最初的熟悉出土器物,阅读各发掘小组撰写的初稿、发掘日记、器物卡片做起,逐步查阅资料,自己为后来整理、修复的器物编写卡片……在近六年的报告整理、出版过程中,他全面认识了南越王墓出土遗物,对南越国的历史及考古状况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1995年,全洪又参与到南越国宫署遗址的发掘中。经历这一次的洗礼,他更认识到与时间赛跑、保护文物的重要性。2012年,全洪任南越王宫博物馆馆长,“这个博物馆能够建在广州老城区核心地段,用作文化设施而非商业设施,这本身就是对历史文化的尊重。”博物馆主要是对南越王宫的遗址进行了三方面的展示:一是开放考古遗址的现场,二是在原址的遗址上进行模拟展示,三是将考古材料和文献记载相结合进行基本陈列。
吴凌云:与它们相伴三十年
“30年来,我一直跟西汉南越王博物馆、南越王宫博物馆这两个地方打交道,可以说见证了遗址的发现、发掘和博物馆的成长。”广州博物馆馆长、原西汉南越王博物馆馆长吴凌云说。
作为南越国宫署遗址的考古挖掘者之一,吴凌云当时发现和发掘了曲流石渠的重要部分弯月状水池。该遗址是目前中国考古遗址出现比较早的用石头做材料的实例,里面出土了大量龟鳖的残骸,也给后人了解2000多年前南越国的园林景观提供了很好的实物依据。吴凌云记得,“就在弯月状水池边上的水井,出土了100多个罐子”!
让吴凌云印象更深刻的是,当年作为南越王宫博物馆筹建处常务副主任的他,如何短期内在这个遗址上建成博物馆,“上级要求用一年时间盖成一座博物馆——从2009年到2010年,到广州亚运会开幕前,博物馆就要跟公众见面。”最后,他和同事们克服困难,如期完成了任务,广州城又添一景。
【文脉对话】
羊城晚报:将“王墓”与“王宫”两个博物馆合并,成立南越王博物院,是基于哪些考虑?
李民涌:原西汉南越王博物馆和原南越王宫博物馆,无论是历史渊源,还是实际运营,都存在着较多的共通之处,为合并后南越王博物院的运营打下了坚实基础。
但是由于场地限制和资源单一等原因,两馆在公众中长期存在着辨识度不够清晰的问题,遗址、文物等诸多资源也无法形成合力,在更大平台上展示广州历史文化名城的文化魅力。南越王墓有点“见物不见史”,南越王宫则是“大遗址中难见小细节”。南越王博物院成立后,通过融合和互补,王墓和王宫两个展区都将呈现出更完整的遗址面貌和历史内涵。
同时,融合两馆也符合当下调整部门机构、精简编制,不断提高公益服务水平的客观要求。
羊城晚报:新的院徽和院名的字体很有特色,背后有什么故事?
李民涌:我们的院徽图案取自“透雕龙凤纹重环玉珮”,出土时是摆放在南越文王墓墓主赵眜丝缕玉衣的面罩上。这枚玉佩十分精美,圆璧形的内圈透雕一游龙,两爪及尾部伸向外圈;外圈透雕一凤鸟,立于龙爪之上。鸟冠及尾羽均为卷云纹,把外圈上下填满。龙与凤沟通呼应,构图完美和谐,正体现两馆融合为一,共同谱写岭南文化之光。
院名“南越王博物院”这六字,分别由南越木简与里耶秦简、云梦秦简中集出。其中前五字“南越王博物”集自南越国宫署遗址出土的南越木简,出土于宫署遗址内的一口南越国井里;最后一个“院”字,则是从南越木简、里耶秦简与云梦秦简中,分别集出笔画进行重组,并美化字形结构而成。里耶与云梦均属楚地,南越王墓中出土了多件含有楚文化元素的精品文物。所以院名的字体、字样也隐喻了南越国由秦至汉的发展历程,也蕴涵了岭南文化多元交融的特点。
羊城晚报:未来如何打造“南越王”这个文化大IP?
李民涌:未来,我们要把南越文化置于中华文明多元一体发展传承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视野下,深入解读南越文化与岭南文化、“海丝文化”的相关之处,以遗址与文物为依托,塑造“南越文化”的整体形象。
具体说来,在陈列展览方面,要依据南越国的历史背景及其文物特色,聚焦中华文明、中华民族与地域特色,举办相关展览,同时让南越文化“走出去”;在学术研究方面,立足中华文明多元一体的视角,对南越文化进行更深入的研究,拓宽文化表达的边界;充分挖掘文物内涵与特色,打造文创精品;在宣传教育方面,根据两个展区特色,继续打造可持续发展的教育品牌,深化馆、校合作,形成更强的社会影响力。
我们已向国家文物局申请对遗址进行数字化展示,计划分三年实施。第一期对南越国宫苑曲流石渠的数字化复原展示已于去年完成并通过专家验收。第二期也将于今年底完成,主要是通过MR虚拟增强现实、全息投影等数字技术对五代十国时期南汉国的宫殿进行数字化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