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她力量】温秋雯：在纸雕装置的光影流转间通过自我关照与世界对话

文/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郭文瑜

图/受访者提供

巴黎的夏季总是炎热多雨，刚刚还是艳阳高照，转眼间雨水倾盆而下，让走在巴黎街道的温秋雯猝不及防。所幸这场雨来的快去的也快，而她离此行的目的地也越来越近。

沿着蜿蜒的塞纳河行进，最终来到巴黎郊区的一间工厂，温秋雯熟练地攀上四米多高的脚手架，分别在12张5m×9m的布上裁出不同大小山洞的形状。攀上爬下、比照裁剪，这样的工作已经持续了近一个星期。

温秋雯工作照

功夫不负有心人，当这份将中国传统艺术与法国现代艺术融合共创的作品《蓬莱仙境》亮相巴黎蓬皮杜艺术中心时，这一蓬皮杜史上最大的声光电艺术装置给人们营造出一个超乎想象力的、充满了震撼与惊喜的仙境。展出当天，温秋雯在微博上写道：“我喜欢现代艺术，它们像被不同材料翻译的诗歌。而能在蓬皮杜展出自己的作品，是在闪耀的诗集的空白处，留下我小小的一个注脚。”

近日，纸雕艺术家温秋雯接受羊城晚报全媒体节目“寻找她力量”的专访，讲述她和她的纸雕光影世界。

纸雕是最适合自己的表达方式

用水彩染色的纸片装饰的皮毛，通过灯光的投影，南狮如少女般粉嫩柔美；茫茫大海，一条拥有52赫兹发声频率的鲸鱼，仿佛发出了与人们相同的孤独频率……

这些纸雕作品均出自温秋雯之手，一位85后青年纸雕艺术家。不论是传统工艺造像中的南狮和鱼灯，还是类似自然博物馆中科学标本的猛犸象、《山海经》中记载的神兽梦貘，亦或是那些已经消失和濒危的物种，都是她热衷于用纸雕艺术手法去重塑的题材。这些题材娓娓道来人们与世界的关系，循着光线与艺术家的奇思妙想相遇并照见自己。

温秋雯

这种奇思妙想的能力还要追溯到温秋雯小的时候。从小她就爱用纸折各种小玩意儿，后来开始尝试用纸制作各种玩具，这为她日后走上纸雕创作之路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上大学后，温秋雯进入华南师范大学油画系，但是怎么画都觉得不能很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毕业后,她成为一名摄影美术指导，在搭建一个个布景的过程中发现纸雕才是最适合自我表达的方式。于是，在2014年她开设了毛胚纸雕工作室。温秋雯打趣道:“从小时候自己做玩具，延续到现在的自我创作，这种联系还挺有意思的。”

白纸与光线融合——向内的情感表达

近年来，她愈发倾向以更大的体量，复杂的内在机械构造，以及对光影、感官技术的敏锐感知，将纸艺的材质感和可塑性尽情发挥。当被问及迄今为止自己最喜爱的作品时，温秋雯沉思片刻后说：“肯定是去年个展展出的《时光博物馆——遗失之物》。”在《时光博物馆》中，她重塑了一些灭绝已久的生物（如笑鸮、渡渡鸟等），让观众在眼神与光影交叠中体验到“爱与残忍、消亡与重生”这一主题，激发人们保护自然的热情。

作品《时光博物馆——遗失之物》

“通过白纸跟光线的融合传达内在的情绪，这也是我其中一个创作方向——向内的情感表达，”温秋雯表示，因为白纸没有一个很明确的颜色倾向，它反而被光赋予了颜色和感觉。

彩色与技法结合——向外的传承创新

温秋雯的纸雕作品有很多是来自传统非遗的题材，比如大良鱼灯、南狮。温秋雯说，她来广州生活学习已经十几年了，特别喜欢广州浓厚的传统文化氛围。广州传统文化的传承是全民参与的，很多村子会保留大量的传统习俗，比如乞巧、扒龙船等。她说，自己关于传统非遗的创作，并不是简单的复原重现，而是以传统的元素和技法为基础，加入自己的感知和创意。它可以看成是与传统的碰撞、与世界的对话，是全新的、独立的艺术创作之路。

温秋雯作品亮相2018年淘宝造物节

就拿鱼灯来说，和传统大良鱼灯不同，温秋雯的鱼灯用彩色卡纸片代替传统的亮片作为鱼鳞。此外，温秋雯还将鱼嘴改小，把灯泡开换口置于鱼腹部的位置，这一系列的改良操作让传统的鱼灯变得更具时尚感。当温秋雯的鱼灯在2018年淘宝造物节亮起时，清新柔美的鱼灯悬浮空中，让人仿佛置身于浪漫的童话世界中，不禁心驰神往。

近年来，温秋雯的纸雕作品陆续登上多本时尚杂志以及综艺节目，与各品牌合作，还办了个展以及在不少国家和地区巡展。温秋雯并没有止步不前，现在依然“剪”耕不辍。接下来，她将与几位优秀的青年艺术家合作一个“传统新造”项目——黄山汪满田鱼灯，在古法制作花灯的基础上将加入新科技——交互感应变光系统，当人走过时会产生光的互动变化。“这个是我一直想要做的，传统与新科技的碰撞”，温秋雯表示。

“她”对话

记者：创作过程中需要克服哪些困难，怎样坚持下去？

温秋雯：创作前要思考创作技法，然后去跟师傅订做骨架沟通细节，中间需要多次修改才能最终定型。接下来是贴纸过程，因为不能确定最终的效果，所以要不停地比对和摸索。如果发现跟自己设想的效果有差距，就会停下来想想解决办法。其中还包括剪毛、贴毛等纯体力劳动，比如给大型作品底部贴毛，需要好几个小时弓着背躺在地上，几天下来已是腰酸背痛。但是，想到最后作品亮灯时的效果，就会依靠这个信念说服自己继续完成作品。

记者：如何让传统技艺“活”起来，您觉得应该怎样让更多年轻人喜欢并且传承下去？

温秋雯：传统传承有两个方向，一方面是完整地把传统的风格和技法传承下来，另一方面是学习这些技法，再结合新的设计。我已经接触到很多年轻的艺术家，都对传统技法很感兴趣，我们现在有一个创作小组，会利用风筝、皮影等传统技法来设计游戏和动画，我发现现在对传统文化宣传和保护的大环境还挺好的。

记者：有什么想对创作者说的？

温秋雯：我对创作者的一个建议，不单单纸雕，还包括绘画、雕塑等不同艺术创作者，那就是不一定要把自己局限在使用某一种材料上，而是在创作的过程当中，尽可能多尝试一下不同的材料（如玻璃、亚克力、纸等），最终才可能会找到最喜欢、最适合的表达方式。

记者：您觉得女性在作品的叙事上会有哪些独特的视角？

温秋雯：我觉得女性在创作方面的特点就是情感表达偏细腻，表达方向更内化一些。细腻的情感在作品上的投射，表现在对微小的事件以及细节的关注。

记者：作为一名女性艺术家、自由工作者，您是如何面对工作上的困难？

温秋雯：成为一名自由工作者后，在工作上免不了与客户打交道。我会花更多的时间去说服客户相信我们的选择，而不是说服客户接受这个方案。其实大部分客户是能够接受、理解的。我知道在职场上会存在一种很强的对抗感，如甲方乙方之间、上司下属之间。如果大家都能心平气和下来，多些交流理解，就能顺利地将合作开展下去的。

“她”简介

温秋雯，闪光剧场主理人、2021青年艺术100年度展入选艺术家，毕业于华南师范大学油画专业，2014年建立毛胚纸雕工作室。她擅长以纸艺为载体进行创作，同时在灯光雕塑领域亦有所研究。她的作品作为中国符号先后在多个国家和地区展出。

她金句

多尝试比较，才有可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表达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