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航新消费｜“直播卖药”乱象治理需“开方下药”

“名中医为你开方！祖传秘方，治疗亚健康。”抖音一直播间内，一男子拿着各色中药材，号称“千人一方，包治百病”。一旁助手现场熬药，好不热闹。评论区却是差评不断，“没有疗效”“吃出副作用”“货不对板”的评价不断涌现。

“吃了一疗程共5包药后，发现自己疲倦、失眠等症状没有任何改善，便向主播咨询。他却说我症状比较严重，要3个疗程才有效果，我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消费者林润说，甚至有人吃出不良反应，也面临投诉无门的困境。

2022年12月1日，《药品网络销售监督管理办法》正式施行。今年1月，抖音率先开展OTC类药物网络直播销售。新规落地、线上消费习惯形成、医药电商高速增长，多重因素叠加下，“直播卖药”迎来新风口，但也正经历正规网售“破冰”与无证商家打“擦边球”并存的复杂局面。

面对一些没有资质的个人和商家通过多种手段躲避监管，网络平台对旗下账号的审核如何到位？消费者被骗如何维权？培育壮大新业态与整治行业乱象如何兼顾？南方日报、南方⁺记者对此展开调查。

“擦边”的生意：

以保健之名行卖药之实有何危害？

“在直播平台买药还比较新鲜，当时我看药材分量挺足，环境也干净，就买来试试。”林润说，商家还提到可以加微信单独视频看病，还能以额外优惠买药。发现踩坑后的她投诉几次后，发现商家直接删掉了直播记录，账号也进行了更名。

记者调查发现，在一些社交媒体和网络直播平台上，不少打着“养生”“保健”“食疗”“大健康”等名号的个人或商家账号，以销售农产品、膳食补充剂等“擦边球”的形式绕过监管，向消费者售卖自制药物。

早在几年前，这类野蛮生长就已引起监管部门重视。与日常消费品不同，销售药品对经营者有着更高的安全性与合规性要求。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于2020年曾出台《关于加强网络直播营销活动监管的指导意见》，禁止直播售药。

直至去年底，随着《药品网络销售监督管理办法》正式施行，“直播卖药”才迎来转机。“当前我国允许在线上销售药食同源的中药材、非处方药品，以及凭有效的处方销售部分处方药，这大大方便了群众日常需求。”广东省药师协会会长黄文青表示，但“是药三分毒”，且药品均有适应症和有效期，不能迷行网络上“包治百病”等夸张说辞，购药需谨慎。

“尽管国家法律法规和第三方平台规则均作出了严格限制，但平台方审核是否全面、监管是否及时，仍有很大提升空间。”一位业内人士表示，除明令禁止网络销售的处方药外，一些不法商家以保健养生之名行卖药之实，平台在审核时往往很难及时发现，监管也存在滞后。

此外，由于部分商家为了规避法律限制，仅利用直播做产品展示或话题营销，进而转向第三方平台进行最终交易，消费者维权也面临巨大困难。

“我在直播间买了800多元的膳食补剂，店家说他们店铺小，当天交易限额已经满了，要到微信或支付宝交易。等收到货吃了几次，不仅症状没有改善，还开始腹泻。”消费者李瑶说，由于付款、发货等环节不是在直播间进行，即便自己有微信转账记录，平台也无法受理相关投诉。

“抢滩”的背后：

连锁药店为何纷纷入驻？

热火朝天的发展趋势没有因乱象丛生停滞下来。《药品网络销售监督管理办法》生效后，抖音等平台率先试水，邀请一批拥有合法资质的连锁药店进驻，开展网络直播卖药。今年以来，好药师大药房、叮当快药、益丰大药房、国大药房等线上线下药店纷纷开通抖音账号，鱼跃、英科、康华、三诺、华大基因等医疗器械企业也陆续入驻。

1月18日，九州通医药集团旗下的好药师大药房开通抖音账号“我是好药师”首次尝试直播卖药。记者梳理发现，出售的主要是退热、止咳、抗生素、抗病毒、皮肤以及胃肠道等多款OTC非处方药品。为了吸引网友下单，好药师大药房专门提供了首次购买6—9元的立减券。

这波连开三天的直播累计吸引37万人观看，账号粉丝数量超过20万人。根据赛柏蓝统计，首播高峰观众达24万人，销售5000—7000单。第四天仅开播半小时，账号就升至带货总榜第16名。据记者统计，截至3月15日，该账号已开播22场。

强大的带货能力，是直播卖药吸引各类商家争相入局的重要原因。

一方面，国内用户线上购药消费习惯逐渐形成，叠加近年不少处方药通过国家药监局审批后转为OTC产品的客观因素，线上医药消费市场呈现持续高速增长。据中康CMH行业数据监测和模型预测，2022年，中国医药电商B2C市场销售规模达961亿元，同比增长27%；其中，12月受疫情防控政策变化影响，B2C市场同比增长68.4%，达113亿元。

另一方面，《药品网络销售监督管理办法》施行后，网售药品行为有法可依、有章可循、规范监管，药品质量安全得到进一步保障，行业发展生态更加健康。

不过，由于药品的特殊性，试水平台和药企仍相对谨慎。其中，抖音对于入驻机构、入驻产品及相关资质均作出严格限制：仅接受平台邀请的特定品牌商家入驻，暂不接受其他商家主动申请入驻，且需保证金10万元，技术服务费率达3%；还需取得相关行业资质，包括药品经营许可证和药品生产许可证等。

创新的治理：

“以网管网”效果几何？

药品网络销售已成为快速发展的新业态，需要多方合力治理。当前，全国药监部门正在探索“以网管网”“以快制快”的监管措施，构建完善药品网络销售制度体系，持续增强监测力度，严查质量安全风险，严惩违法违规行为，促进药品网络销售规范健康发展。

广东省药品监督管理局有关负责人表示，药品网络销售企业应按照经过批准的经营方式和经营范围经营，未取得药品零售资质的，不得向个人销售药品。针对高风险品类、网售环节及产业集中区域等方面的安全风险，广东正在持续深化系统治理、依法治理、综合治理、源头治理，夯实监管责任和企业主体责任，更好保障和促进公众健康。

据透露，广东省药监系统正持续加强对药品网售第三方平台和零售企业经营行为的监测。今年2月，深圳市市场监督管理局依法对某企业开展立案调查，将从快从重查处相关违法行为，这是自网售药品新规发布以来广东“网售禁药第一案”。

“如果遇到非法售药网站或发现无证销售药品、销售假劣药品等违法违规情形，请注意保留证据，及时拨打12315投诉举报热线进行举报。”广东省药品监督管理局相关负责人还提醒，收到网购药品后，必须先核对药品名称、批准文号、生产厂家等信息，再看药品外观是否有破损，是否在有效期内，药品的送货条件是否能保障适宜温度等。

除加强对直播平台、药企的监管，整治直播卖药乱象，还需针对主播“监管到人”。“商家开展直播卖药，其主播必须是具有良好医药知识的执业药师或药学技术人员。”黄文青建议，要培育壮大专业药师队伍，使其更好服务于直播卖药等新业态健康发展。这些主播应严格遵守《药品管理法》《药典》等基本法规，遵守执行好所销售药品的《药品说明书》，不可以超出药品适应症范围的夸大宣传来吸引顾客、扩大销售。主播们在直播中还应及时收集药品的反馈信息，如有不良反应应及时按渠道报告有关部门。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林润、李瑶为化名。）

【编者按】

政府工作报告提出，着力扩大国内需求，把恢复和扩大消费摆在优先位置。2023年是“消费提振年”，推动消费者权益保护协同共治，对提振消费信心、推动高质量发展具有重要意义。在“3·15”国际消费者权益日即将到来之际，南方日报、南方⁺推出“护航新消费”系列报道，聚焦消费新业态、新模式，助力推动更加安全放心的消费环境建设，敬请垂注。

【记者】陈晓

【海报】郜瞳

【统筹】肖文舸 邱洪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