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往事 | 沈皆平:在激流中磨砺,在奋斗中成长

来源:金羊网 作者: 发表时间:2021-07-17 23:09
金羊网  作者:  2021-07-17
从1951年走进医学的大门开始,七十载岁月已悄然过去。沈皆平用“激流一代”来概括自己这一代人。

编者按: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建院至今已有111年历史,一百多年来,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代代传承。为了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迎接建院111周年,医院向各界发起“我与中山一院”故事素材线索征集活动,在此基础上通过采访各学科知名老专家,整理推出“老专家杏林往事”系列文章,记录他们的个人奋斗史、学科成长史、医院发展史,弘扬“医病医身医心、救人救国救世”的医训精神,激励医务工作者继续为人民健康事业作出更大贡献。

人物小传

沈皆平,男,1934年7月出生。1956年在华南医学院本科毕业,进入附属第一医院工作,1962年于中山医学院儿科研究生毕业。1969年到海南岛东方县感城公社卫生院工作,1973年调海南医专,任儿科教研组组长、儿科主治医生。1976年,调广州市六二六医科大学任儿科教研组长兼讲师,1978-1982年参加广州市儿童医院病毒室小儿呼吸道病毒感染病原学调查研究工作,1982年调回中山一院儿科工作。1985-1987年赴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儿科进修,从事有关艾滋病毒及单纯疱疹病毒临床病毒实验研究。1992年晋升主任医师,历任本院儿科主任,儿科教研室主任,硕士研究生导师。曾任中山医科大学学术委员会委员,中国医学基金会国际医学互联网络委员会全国会诊专家,中华医学会儿科学会委员,儿科学会专科会员,中华医学会广东省儿科学会主任委员,1996年度卫生部直属单位临床学科重点建设项目评审委员会委员,1998年度卫生部医药卫生科技进步奖评审委员会委员,2002年度中华医学会中华医学科技奖和中华医学青年奖评审委员会委员。多次获广州市科委及广州市卫生局科研奖励。

机缘巧合,走上从医之路

沈皆平走上从医道路是偶然。1951年,沈皆平高中毕业,从家乡高州来到广州找工作。当时刚经历了土改,家里已经没有钱支持他上大学了,所以他一心只想工作。正好那时国家需要干部,广州市人民政府行政干部学校面向社会招收高中毕业生。符合报考条件的沈皆平本以为自己以后会成为一位国家干部,没想到招生考试才考了上午一场,就因为午睡一时迷糊,错过了下午的考试,也失去了成为一名国家干部的机会。时值八月,还没有找到工作的沈皆平在街上闲逛,恰好看到报纸上中山大学放榜的消息。顺着名单一个个看过去,中山大学医学院招50名,到四十多名,赫然写着“沈皆平”三个字。“哎呀,我考上中大了!”带着从朋友那儿借来的十块钱报名费,和用作身份证明的高考准考证,沈皆平进入中山大学医学院,踏上了漫漫七十载从医路,结下了与中山医的一生情缘。

1951年,入学的第一个学期,沈皆平在忙碌的工读生活中度过。医学院的讲义都是教授们自己编写好再拿去印的,由于擅长写字,还掌握了刻蜡板的“独门绝技”,沈皆平学习之余,挤时间刻蜡板送去印刷厂印上课的讲义,赚取生活学习的费用,一个月赚十块钱已经差不多够伙食费了。到了第二学期,全国大学生的学费、伙食费都改由国家供给。可以免费读书,不用再为填饱肚子忧愁,沈皆平再无后顾之忧,也就能静下心来读书,安安稳稳度过五年大学生活。

学生时代上人体解剖实习课,左二为沈皆平

中山大学医学院许多教授专家从德国聘请来,中大医学院毕业的医生也会经考试和推荐去德国的医学院留学或进修再回国工作,所以德文成为教学和医疗的常用语言。解放以后,教授们授课虽然不用德语了,但是许多医学名词也是用德文讲的,到1951年沈皆平入学时,也还没有统一的教材,医学院自己编印的中文讲义也夹杂着好多德文名词术语,所以学习德文就很有必要了。但学生们以前在中学只学过英文,讲义是中文的,讲课用的多是广州话或者客家话,所以大家学德文都要从零开始,从字母发音学起。学生们的学习兴趣本就不高,再加上当时整个社会风气都不重视外语,因此大家都把精力放在学习其他功课上,学德文也只是为了应付考试,及格了事。

1952年,全国范围内的院系大调整开始了,1953年中山大学医学院、岭南大学医学院和光华医学院合并成为华南医学院。来自原中大的学生组成甲班,原岭大的叫乙班,中大与岭大学子同居一个屋檐下,一起上课学习,一直到生产实习结束,同时分配工作,走上工作岗位。彼时,华南医学院汇聚了当时国内众多一级教授,如闻名全国医学界的谢志光、梁伯强、林树模、陈耀真、陈心陶、秦光煜、周寿恺、钟世藩教授等都曾亲自教导过学生们。三校合并后,来自三个医学院的队伍因背景不同在医学教育理念、方法、作风上存在差异和分歧,但在柯麟院长的领导下,三所医学院之间的隔阂逐渐消除,一批有学术造诣、教学经验、医疗专长的人才能够团结合作,充分发挥卓越才学和高尚医德,言传身教,为国家培养了一大批高素质的教师和学生。

“快找沈皆平来打针!”

1956年秋季,沈皆平以优异的成绩毕业。适逢当时全国高等学校发展,需要充实师资,中山医在55和56届的同学中选择一部分成绩优异的学生留校,沈皆平因此留在母校,分配在附属第一医院儿科工作。

刚开始担任儿科住院医生的沈皆平工作非常忙碌,那时候病人很多,医生却很少。虽然一道被分配到儿科的人不只一个,但由于同伴一个个因调动、病倒而离开工作岗位,值班任务由一开始的三天值一次班,到两个人隔天值一次班。虽然常常忙得不可开交,但应接不暇的沉重任务也使沈皆平受到磨炼,收获良多。正是因为病人多而医生少,所以初出茅庐的年轻医生就能获得更多独立处理事情、磨炼基本功的机会。正是在这种忙碌的工作中,沈皆平炼成了一门普通但又不平凡的技术——静脉注射。小孩子的血管很细,对打针的技术要求也高。虽然很忙,但天天做同一件事,熟能生巧,沈皆平也因此练出了熟练精湛的打针技术。后来沈皆平甚至还成了护士们的“好老师”,打针一般都是护士的工作,但沈皆平的技术居然比护士们还好,护士们打不好时都来找他帮忙,要他教大家怎么在细小静脉注射,头皮静脉注射就是在那个年代开始用上的。那几年,沈皆平在病房和门诊的工作都十分出色,静脉注射这门技术似乎也成了他的“独门绝技”。不时有人喊:“快找沈皆平来打针!”甚至外科请儿科会诊时也会叫他去帮忙打针。打针不过是一名医者应该掌握的最普通、最基础的技术之一,但年轻的沈皆平仍愿意在繁忙之中静心动脑磨炼基本功,这项小技术也为沈皆平诊治病人节省了大量时间,帮了很大的忙。

突发疫情,他奋战在最前线

1958年春夏之交,广州市突然爆发麻疹大流行,门诊病人众多,但麻疹又是传染性很强烈的呼吸道传染病,不能收到病房里留医治疗。一般患麻疹的病孩,如果生长在城市里,生活条件好,疾病的经过都是平稳的,一两个星期便可以痊愈,并获持久的免疫。但那一年流行的小儿麻疹,不但在广州城区流行,在广州郊区也一样大流行。不但病人多,而且来势汹汹,病情凶险。根据百姓的老习惯,患儿的住处要避风、门窗紧闭,患儿要戒口、忌食鱼、肉之类的“荤腥”食物,这就导致了平时营养条件较差、民间处理方式较不科学的广州郊区患儿,合并肺炎的发生率尤其高。这些病儿一旦合并肺炎,最重的几天便会死亡。而麻疹肺炎病孩又因有传染性而不宜收住病房,重症病孩也只能留在急诊室的一两张临时观察床位吸氧补液观察。鉴于众多麻疹肺炎病孩伴发心力衰竭,病儿病死率高的严峻形势,中山一院为遏止疾病蔓延及抢救危重病儿,成立了一个抢救麻疹肺炎病人的临时病区:有30多张简易病床,安排了一批医护员工日夜进行抢救。彼时,沈皆平只是一位只有一年多临床经验的低年资住院医生,但是因为年轻,身体好,肯日夜苦干,又有许多丰富经验的上级医生指导,在急诊和麻疹病区参加抢救工作,抢救了许多危重病儿。两个月后,麻疹流行终止,这个临时病区才撤销。疫情结束后,中山一院在大礼堂召开了一个总结表彰儿科积极参加麻疹肺炎的全院大会,沈皆平也作为积极参加抢救麻疹肺炎的代表之一,在会上发言谈了自己的心得体会。后来他才知道,那次在全国多地爆发的麻疹大流行之所以有这么多合并肺炎的病例,是因为麻疹合并感染了一种叫腺病毒的呼吸道病毒,这两种病毒感染都没有特效的治疗药物。

经历了这场和麻疹合并肺炎的生死搏斗,沈皆平积累了许多在书本中学不到的知识和经验,在历练中成长了许多,也得到了群众和领导的好评。是年秋天,他也因此被评为中山医学院先进工作者,获得了参加广州市解放后第一次高校先进工作者会议的机会。每位参会代表除了在会议结束时领到的一张奖状和一条极为普通的白色毛巾,也再没什么其他物质奖励。尽管如此,这对一位初出茅庐的年轻医生还是莫大的光荣。那条极其普通又十分珍贵的白色毛巾,沈皆平也一直舍不得用,保留至今。几十年过去了,这条见证历史的毛巾已经发黄,但上面印着的 “广州区高等学校先进工作者” 几个红色大字仍清晰可见。

1959年,中山一院儿科庆祝新中国成立十周年。前排右四为沈皆平

从医七十载,他始终难忘师恩

七十载从医生涯,沈皆平始终不能忘怀的,是他的老师钟世藩教授。在钟教授的指引下,沈皆平不仅在临床上收获良多,还走上了病毒学研究的道路,成为少有的既具备丰富临床实践经验,又具备病毒性疾病实验诊断知识和熟练技能的儿科医生。

1959 年,沈皆平经考试被录取为中山医学院儿科研究生,成为钟教授招收的第一批研究生。当时钟教授担任华南医学院儿科教研组的主任,领导附一、附二院的儿科医疗、教学和科研工作,是当时华南地区经验最为丰富和德高望众的儿科医生。除了每周参加附一、附二院的疑难病例讨论之外,他还定期每月参加省人民医院儿科及广州市第二人民医院儿科的疑难病例讨论。身为钟教授的研究生,沈皆平能常常跟随钟教授到这些医院会诊, 钟教授的博闻强识给他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在1956年省人民医院的一次儿科疑难病例讨论中,在听完报告病历、看过病人、各级医生发言分析病例后,钟教授指出他同意刚才一位医生的分析意见,认为病人符合神经母细胞瘤的诊断。接着,他请省医的医生拿出Nelson儿科学,把这个病的诊断要点读出来。在念完之后,大家觉得病人的表现真的很符合书上的诊断,一例疑难病就这样确诊了。大家都佩服钟教授博学多才、博闻强记,也学习认识了这个少见病。Nelson儿科学是英文儿科的权威教科书,是一本“枕头书”,钟教授来查房前并不知道要会诊的是什么病例,如果不是平时读得烂熟,牢记于心,怎能一下子连页数都记得?

钟世藩教授和研究生们(右二为沈皆平)

在考上研究生之前,沈皆平便开始利用下班时间帮钟教授喂养小白鼠了。钟教授细心地教他小白鼠喂养处理方法,还特意吩咐要把怀孕的小白鼠隔开,因为钟教授的实验动物是小白鼠的胎鼠。成为研究生后,钟教授对他说:“除了儿科临床工作之外,你还要来实验室负责饲养、观察小白鼠和跟着我做实验。”于是,除了做儿科医生,沈皆平开始投入到病毒实验中去。把乙型脑炎病毒接种到小白鼠胎鼠是一门很精细的技术,因为一只胎鼠只能接种0.03毫升含有病毒的混悬液,要把这液体接种到胎内,又要母鼠不发生流产而导致实验失败。这个技术比起儿科的头皮静脉注射,困难大多了。但沈皆平在钟教授手把手的指导下,经过一段时间的苦练,也很快就掌握了给小白鼠胎鼠接种病毒的技术。为了弄清楚病毒在小白鼠胎鼠的生长繁殖是只限于胎鼠脑内还是适应于整个胚胎,在钟教授的指导下,沈皆平将接种了乙脑病毒的小白鼠胚胎,分别用头和躯干两部分作半数致死量滴定,证实病毒滴度不仅在胎鼠头部高,在胎鼠躯干组织也同样非常之高。这是具有独创性的实验,证明了乙脑病毒不但在小白鼠的胎鼠的脑部,而且在躯干部也能够很好地繁殖,即小白鼠整个胚胎组织都能很好支持乙脑病毒的生长繁殖。至此,钟教授在科学实验的基础上,从理论上证明了小白鼠胎鼠可以作为一种病毒分离新的手段,但在实践中是否可行还需要进一步验证。随后,钟教授计划利用胎鼠继续分离临床疑似病毒性疾病的其他病原,于是,常见的疱疹性结膜角膜炎,以及广东多发的鼻咽癌进入了他的视野。他亲自联系病理尸解,一些鼻咽组癌组织以及眼科门诊中疱疹性角膜结膜炎病人眼部的冲洗液,都先后被收集到钟教授的病毒实验室中。钟教授毕生孜孜不倦探索对病毒疾病的病原体分离,是因为预见到病毒感染疾病将会是对人类生存的一种威胁。直到现在,进入了21世纪,病毒感染疾病仍然肆虐全球,证实了他的远见卓识。

1961年,沈皆平在中山一院儿科病毒实验室

1962年,沈皆平研究生毕业后,继续留在实验室,成为钟教授的科研助手,进行利用鼠胚作病毒分离的实验。上世纪50年代中后期,单层细胞组织培养技术的发明,使麻疹病毒、呼吸道合胞病毒、腺病毒等一大批病毒能通过组织培养的方法被分离,以前许多被怀疑为病毒感染的人类疾病,也能用实验室的手段证实病毒病原。不但如此,由于实验室方法能大量培养病毒,预防病毒疾病的疫苗也被制造出来了。最明显的例子就是上世纪60年代麻疹病毒疫苗及脊髓灰质炎病毒(即引起小儿麻痹症的病毒)疫苗的诞生,使尤其是小儿人群的疫症得到有效的预防控制。到上世纪60年代初,钟教授的儿科病毒实验室除柯麟院长之外,还得到中山一院副院长伍汉邦的积极支持,添置了许多设备,还备了三位技术员,还招收培养了4名研究生。在钟教授的引领下,沈皆平作为研究生也在实验室开展了单层细胞的组织培养工作,并成功用小白鼠胚胎培养成功单层纤维细胞,有时还在培养试管中看到有少量心肌组织小块,在显微镜观察下呈现出有节律的收缩动作。这种会在试管中培养到呈节律性收缩的心肌组织块,也引起了钟教授很浓厚的兴趣,并在实验室一连追踪观察了许多天。

遗憾的是,正当儿科病毒实验室一步步扩充发展,增加设备人员、招收研究生、准备进一步结合临床疾病开展病毒病原诊断研究的时候,由于种种原因,耗费他一生心血组建的实验室也被迫解散,这间全国高校唯一的一间临床病毒实验室从此不复存在。实验室人员被安置到其他科室工作,而沈皆平也调到一千多公里外的海南岛黎族苗族自治区东方县感城公社卫生院,成为了一名农村医生。

在海南岛工作一年半后的一天,沈皆平突然收到从西安外文书店寄来的一个邮包。拆开一看,是一本英文期刊Pediatric Clinics of North America,这是当时国内能得到的最新美国儿科期刊之一,十分实用。他大喜欲狂,在工作之余反复仔细阅读,晚上常常点着煤油灯看到深更半夜。在这个举目无亲,生活极度单调枯燥的地方,读英文期刊使他找到一种极大的精神安慰。那时中山医很难看到英文期刊,沈皆平在心中隐隐猜测,这种价格不菲的影印期刊,能为他订阅且每季定期寄来的,不会是别人,只能是恩师钟世藩教授,但他当时也不便写信问,直到探亲假期回到广州问候恩师时,他才得到钟教授肯定的回复。在当时的情况下,钟教授为学生订阅美国医学期刊是极其困难的,但他深知培养人才不容易,将来祖国的建设发展不可能不吸收国外先进技术,为了国家人才的培养,钟教授不顾个人得失,这是多么博大的胸怀。在感城农村工作的四年,沈皆平远离各种纷争,没有被外界环境影响,反而在困境中受到磨炼,知识得到了很大的增长,英文水平也大大提高。他读了很多书,救治了许多病人,成为当地农民及干部深为信任的一名医生,充实的知识和良好的群众关系使他对前途及工作充满信心。

首创分离呼吸道合胞病毒方法沿用至今

1976年,大学的科研工作逐渐恢复。因照顾夫妻家庭团聚,沈皆平得以从海南岛调回广州市工作。当时广州市卫生局正创办一间名为“626医科大学”的医学院校,因缺乏教学师资,就把沈皆平留下来担任儿科教师及医生,教学实践地点在广州市第一人民医院及市儿童医院。正好当时广州市儿童医院病毒室正开展一项小儿呼吸道感染的病毒病原调研,分离小儿呼吸道一种重要的呼吸道病毒——呼吸道合胞病毒一直未能取得成功。由于沈皆平曾经是钟世藩教授培养的研究生并有长期在病毒实验室工作的经历,因此被邀请参加这项研究工作。在和病毒室负责人常汝虚医生的共同努力下,沈皆平改进了病人标本的采集方法,把病人的呼吸道分泌物采集后立即接种到单层细胞组织培养管,终于在1978年底成功分离出广东省也是华南地区的第一株呼吸道合胞病毒,成果在《微生物学报》上发表。而由沈皆平首先创造的分离呼吸道合胞病毒的方法,广州儿童医院病毒室一直沿用至今。

1982年,沈皆平从广州市626医科大学调回中山医学院工作,除了承担儿科的医疗教学工作外,仍然作为钟教授的助手帮助做部分科研工作。此时儿科病毒室已经破败不堪,基本贵重设备已经彻底损坏,人员也都流失了,不能再继续做单层细胞组织培养的实验了,钟教授晚年关于磁场对病毒感染有影响的设想也因实验设备的不足没能证实。1985年经钟教授的联系,沈皆平获得了去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儿科学习的机会,但当他于1987年底回国时,钟教授已经逝世。从此,那位终生孜孜不倦探求科学真理、一直关心爱护学生的引路人再也不在了,中山医儿科也再无病毒实验室,再不能进行有关的病毒实验研究了。沈皆平只能离开他热爱的病毒实验,全身心投入到临床和教学的工作中去。

1986年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儿科实验室做实验

时至今日,沈皆平家中还完整地保留了他在海南岛与美国期间与钟世藩教授联系的每一封信,一张张略微泛黄但被细心保存的信纸,是师生分隔两地沟通交流的一座座桥梁,承载着一段沉甸甸的岁月和师生情谊。“我知道他身体很差,但他临走前一个月,还写信给我……”说到这里,这位耄耋老人已经难掩哽咽,眼含泪光。

沈皆平在海南和美国期间,钟世藩教授来信

曾经的小病人长大后还找他看病

从1956年毕业开始工作,到1999年正式退休,沈皆平兢兢业业43年。他的临床专业方向是感染及呼吸专业,在儿科专业中有一定的威信。他是少有的既具有病毒性疾病实验诊断知识和熟练技能,又具备丰富临床实践经验的儿科医生。在他的记忆中,43年来自己从没有请过一天病假,加班反而是他年轻时的“家常便饭”。他工作细致认真,责任心强,因此是儿科病人及家长喜爱的医生。退休后沈皆平也并没有马上赋闲在家,继续出门诊,继续做些有益于社会的工作。2019年11月,沈皆平获评“广东省儿科杰出贡献奖”。

1993年,沈皆平当选中华医学会广东省分会儿科学会第十届主任委员

退休后,沈皆平在闲暇之余喜欢写写科普文章。他总结了自己从医数十年的临床经验,在《家庭医生》杂志上连载了《医生拍案惊奇》,用生动的笔触描述了自己碰到的一个个特别的病例,希望无论专业医护人员还是普通病人都能从中获得启发,从而警醒。除此之外,他还在儿科退休教授门诊继续工作,一个星期开诊三个半天,来找他看诊的病人不少,有时甚至要超时下班。在他眼中,能不能帮助到病人是他最关心的事。给病人看诊结束后,他还常常留下电话号码,方便病人们随时向他咨询。他也留下病人的电话,对有些病人还会主动打电话追踪,问问他们是否需要他的帮助。沈皆平欣慰地发现,病人对他的信任,比未退休时还要高。“你看了病,就要有对他人负责的责任心,不能随随便便看完病就算。”他留下联系方式、与病人保持长期联系的举措,也在不少紧急情况中挽救了一些病童的命。

沈皆平总能设身处地为病人着想,富有同情心。他认为,“医生首先要有医德,对病人有同情心。”沈皆平从来不开大处方。他开的药都很便宜,一位病人曾向他描述:“沈医生,我拿了处方去医院药房取药,药房发药的人一看那份处方就说:‘又是沈皆平!’”正是这份体贴、实在,有不少病人从小就找他看病,长大成人,都不是儿科病人了,还要求找他,他看过的病人甚至有祖孙三代都找他看病的。

退休后,沈皆平又继续出诊了十余年

从1951年走进医学的大门开始,七十载岁月已悄然过去。沈皆平用“激流一代”来概括自己这一代人。他是在苦难中成长的人:幼年时经历抗日战争的流离颠沛,少年时代在解放战争的烽火动荡中度过,工作之后在社会各种激流冲击中奋斗成长。风雨荏苒数十载,沈皆平说自己是幸运的。他是中山医变革、新生与腾飞的参与者和见证者,同时又有幸接受一代宗师与众多名师的教诲,在名校名医的栽培下沐浴成长。从医之路上,也一直有指路人指引前行,从儿科临床、教学,到后来进入病毒研究的科研殿堂,都得到钟世藩教授的严格训练培养。“能有更多的本领为国家为人民服务,是我最大的幸运。”他如是说。

“百位老专家杏林往事”专栏

总策划:肖海鹏、骆腾

主编:彭福祥、杜丽红

来源: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编辑:木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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